自回到建康以來,張綺從來沒有見過這位大夫人。真要稱呼,她也是張綺的祖母呢。
低頭走了一陣,張綺唇張了張,又張了張,還是忍不住問道:“不知祖母喚阿綺,為了何事?”
應媼卻似沒有聽到般,隻是朝前走去。
張綺討了個沒趣,心下更不安了。
走了近半個時辰,幾人來到一個院落外。這院落裏,種滿了高大的鬆柏,在這整個張府都是桃開梨豔時,這一院青翠的鬆皙,給人一種屏蔽了春天的感覺。
走過幾道回廊,應媼來到一個精致的木屋前。木屋極精致,鬆柏極高大極繁茂,小屋坐落在其中,隻有片牆浮簷露出,初初一看,倒似來到了山林隱居的高人家。
人還沒有靠近,張綺便聞到一股清香。這香味不屬於桃花梨花,也不是胭粉所有。
聞了幾下,張綺驀然明白了,這是檀香味!
眼前這個一連三間的小屋,從屋梁到門框到牆壁,赫然全是由檀香木所造!
竟是奢華到了這個地步!
她知道張氏富貴,蕭氏更是豪奢,可她從不知道,這豪奢竟然到了這個地步!這些檀香木,建康本地無產,光是把他們弄回來,便已是耗財無數。更何況,這種木材本身便昂貴無比!
隻是,張綺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句話:檀香者,陰虛火盛者勿用之。
這話,似是一個人在說,將來要做一幢檀香木屋給她住時,站在旁邊的一個老僧隨口說出的。
張綺收斂起表情。
她走上台階,朝著裏麵恭敬地說道:“綺姑子到了。”
“讓她進來。”是一個年輕婢女的聲音。
“進去吧。”
張綺應了一聲,提步上前。走了兩步,一個中年婦人從裏麵走出,這婦人圓白的臉上盡是笑容,舉止十分的隨意,竟然是張綺的熟人,溫媼!
迎麵對上張綺,溫媼也是一驚,她嚴肅地看著張綺,隻是在她經過時,低聲說了句,“膽大些。”
這是提點!
張綺感激之極,她沒有回頭,隻是頭微微一傾,無聲無息地行了一禮,便掀開細小圓潤,一般大小,任何一個都可以換來數十兩黃金的珍珠簾,提步入內。
房中的軟塌上,睡著一個頭發銀白的老婦人,在老婦人的身後,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婢女正給她扇著扇。
另外,靠近窗棱處,還有兩個小婢女。
看到張綺進來,她們都抬起頭打量了一眼。
張綺走到那軟塌前五步處,盈盈一福後,清聲喚道:“阿綺見過祖母。”
老婦人睜開了眼。
兩個婢女上前,小心地扶著老婦人坐直。
張綺悄悄抬頭,見到老婦人還真是形容微瘦,雙頰泛紅的。
她偷看的目光被老婦人發現了。
老婦人瞟了張綺一眼,側過頭去。看到她的動作,一個婢女馬上拿過一個痰孟來。老婦人對著痰盂咳了幾下,吐出一小口黃痰後,轉頭看向張綺。
她木著臉,緩緩地問道:“你就是阿綺?”
“回祖母,孫女正是阿綺。”
也許是聽到張綺自稱孫女不高興了,老婦人板著臉哼了一聲。而在她的身後,一個婢女已厲聲喝道:“跪下!”
在張綺撲通一聲跪下時,那婢女喝道:“張綺,你是怎麼勾引蕭氏莫郎,令得他沒了體統,不顧尊卑的,且從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