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後曲風一轉,立時變得雄渾而開闊,似千軍萬馬奔騰於琴川之上。方氏聞之,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目光卻是直直指向簾後,但見有人信手挑撥著琴弦,姿態從容。
蓮兒扯過身上銀紗,繞於指間,俏麗地舞動著,如行雲流水,翩躚搖曳。方才連飲幾杯後,她的雙頰泛起淡淡紅暈,襯得一張嫵媚的臉蛋豔勝桃李。
她時而繞著瓷杯飛舞,時而以足尖點於杯中,作飛天仙女狀,舉動生姿,剪水雙眸頻頻放送秋波,欲語還休。
琴曲節奏漸快,一步步向高潮攀升,蓮兒手中的銀紗也越舞越快,如一道白練翻飛於空中,將她整個人籠罩於一片銀輝中,讓人目眩。
琴聲戛然而止,她單足點於杯中,雙手定在身側,那條銀紗卻未來得及收住勢,直直地向席間甩了出去。
那銀紗的去勢原是衝著劉豫章的,但他卻裝作有事要吩咐身後的宦者,若無其事地起身一避,銀紗的末端便不偏不倚地落入了坐在他身旁的梁忠植手中。周圍爆出一陣笑聲與叫好聲,更有人調侃梁忠植運交華蓋,而他卻隻笑不語,臉上隱隱有些羞赧之色。
蓮兒心中自是懊惱,麵上卻仍是甜甜笑著,三步作兩步,越至下堂,衝著兩人彎身施禮。
“蓮兒失手,唐突了公子,還望見諒。”她大大方方地拿起桌上多餘的酒杯,斟滿一杯,敬道,“一曲大齊家喻戶曉的《入陣曲》,敬沙場鞠躬盡瘁的好男兒……與朝堂中死而後已的好臣子。”
蓮兒隻備了與劉豫章的對話,卻沒有想到這自幼熟習的銀紗舞還會錯點鴛鴦,便隻能憑著自己對古詩的印象胡亂謅著。
所幸梁忠植並不介意,他端著酒杯起身,目光炯炯地望著蓮兒,卻是突然啟聲回唱了幾句祝酒歌。
“凜冬有幸尋芳至,殿前歌舞醉留行。公子把酒樽前笑,一杯未盡心意遲……”
他的聲音洪亮且帶有磁性,一時間所有人都側耳傾聽著。曲子的音調與蓮兒方才所唱別無二致,隻是詞句均改為了精妙的雅言,聽起來蕩氣回腸。蓮兒的臉上微露驚訝,沒有料到座中竟有人能聽懂歌詞,但她的表情很快便轉為了融融笑意。
梁忠植唱畢後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將銀紗拱手交還於蓮兒。
“南詔有佳人,歌舞驚鴻影。一捧銀紗,便象征著兩國情誼,久久長長。”
眾人聞言,迸發出滿堂喝彩。高陽微微眯起眼睛,竟也抬手示意性地拍了兩下,席上賓客見狀,更是來了勁,一時間掌聲連綿不絕。梁忠植笑吟吟地望著蓮兒,略一躬身為禮,然後款款坐下。
蓮兒又斟滿一杯,卻將目光轉向他身後默默佇立的劉豫章,似乎期待著他也能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