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說不慣雅言,吐字時便有些許結巴,雖然每一個字的發音都字正腔圓,但連成一句時卻不免有些怪異。綺南卻不以為意,神態恭順地在前引路。
子歌抿唇輕笑,默默地跟在了後麵。蓮兒學雅言也不止數月,聽她說來,三年前南詔王便請了女官教授,但卻依然能讓人覺察出她的南音。不知穆離軒當初又是苦練了多久,方能將雅言說得如此毫無破綻,與齊人無二?
三人出了方才那片園子,又在宮中兜兜轉轉了幾處,子歌想著心事,隻顧走路,一時沒留意,卻是拐入了一處臨湖長廊中。雖然兩旁風物已大改,那片荷塘卻絲毫未變。此時塘中蓮花已殘,隻餘下蓮葉真真,一如那年冬天她與劉豫章在此貿貿然救起高湛時的舊貌。
她正想著往事,綺南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衝著一人行禮道:“奴婢見過澄江王。”
高湛獨自一人站於廊下,負手而立,望著遠處在風中傾倒的蓮葉,若有所思,全然不似方才從暖閣中出來那般誌得意滿。見來者是綺南,他微微點了點頭,目光卻移向了她身後的蓮兒。子歌心頭一驚,忙低下頭假裝恭順,生怕他認出自己。
“郡主,船上一別後,多日未見,在京中一切可還安好?”他的聲音低沉磁性,眸色幽深,不可見底。
蓮兒款款施禮,矜持地回道:“多謝王爺掛念,蓮兒……一切安好。”
他點了點頭,“若有什麼需要,遣人去王府通報一聲便可。遠來皆是客,你們能有賓至如歸之感,陛下方能放心。”
“嗯……蓮兒知道了。瀟湘館很好,並不缺什麼。”蓮兒見他方才望著荷塘出神,忍不住脫口問道,“王爺在此處久立,可是對這片水域情有獨鍾?”
高湛注視著她,神色如常地答道:“這片荷塘鬱鬱青青,景致甚好,本王也是剛從母妃殿中出來,在這裏駐足小憩罷了。”
“噢……蓮兒還以為,澄江王水性甚好……”蓮兒悄聲嘀咕道,子歌暗叫不好,但她說的話卻已是覆水難收。
對那名神秘公子的調查尚未有確切結果,蓮兒卻貿貿然在這位最有嫌疑的幕後黑手麵前貿然發問。若讓這隻狐狸知道,蓮兒對那位公子非常用心,不知他又會想出什麼花招來利用這一重關係。
高湛看著她,唇角蓄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郡主誤會了,本王一向不諳水性。不過這處荷塘甚淺,倒也與人無害。”
蓮兒臉上毫不遮掩地露出了失望之色,卻是被高湛盡收眼底。
“想必母妃該等急了,郡主便先隨綺南去罷。待晚上宮宴,我再與穆王爺和郡主相敘。”他輕輕揮手,綺南便引二人踏上了另一條路。
待走到拐角處時,子歌方透過餘光悄然瞥去,卻見高湛依然立於原地,定定地注視著遠處那片荷塘。時冷風拂過,他眼裏的清冷之意,顯露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