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端端地起身,屋內燭火螢煌,投射在每個人臉上都是撲朔迷離的光影。
這些老欺負她們的人,一夜之間變好,怎麼可能相信?
蘇妍忽然將她的手按在桌子上,明珠動了動,哪知蘇妍大大的掌心完全覆蓋著她的手,絲毫抽脫不得。
蘇妍用那隻空閑的手兀自扯了一絲饅頭沾了沾鹹菜,放進嘴裏。
“放心,這些饅頭和菜沒下毒。”
明珠黑眸如刃,此刻生人的碰觸叫她惡心想吐:“拿開你的手!”
蘇妍置若罔聞地笑了笑,犀利的目光指了指睡在床鋪上的秀虹,慫恿道:“你受得了,你的妹妹受得了嗎?”
她的目光已經把蘇妍的手掌射得千瘡百孔,對方居然毫無所覺,她壓抑著不適繃緊的身體,不能讓蘇妍察覺出她的異樣,昨夜的事,她什麼也想不起來,但是絕對不能讓這裏的人捕捉到一絲絲不對勁的風影。
“麻煩你放手,我要那饅頭給我妹妹。”
不鹹不淡的一句話,蘇妍含笑想了想,果然鬆開了她。
明珠拿起桌上的饅頭走到床鋪邊,扶起身體虛弱的秀虹,將饅頭放在她手裏,讓她慢慢噘著吃。
同時,明珠回過頭,若有所思地審視著蘇妍:“我那麼做,不是為了救你。”
蘇妍看了看她,忽然張臂撲過來像個溫柔的大姐姐擁抱住她,明珠猝不及防地將下巴抵在她肩上,蘇妍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熟悉的香味,讓她怔了怔,就聽見蘇妍笑意綿綿,如蘭氣吹在耳邊:“既然如此,你幫我一次,我助你一回,互相扯平了。”
話雖如此,蘇妍終究是沒再為難她,其他女工也心照不宣,平日裏依舊各走各路,但撞翻衣盆,偷放死蟑螂這種事沒有再發生過。
臨近新年的那幾天,秀虹除了咳嗽外,病情日漸有所好轉,禦醫用給秀虹治病的這批藥比以往的好,似乎受了人打點一樣,突然就全換上了名貴藥羹。
西域雪棗,雪山靈芝,這些藥都是各地的貢品,在宮裏明目張膽地給一名最卑微的奴婢擅自服用這些貢品藥材,除非禦醫不怕掉了自己的官職或腦袋,不然就是上位者的意思。
肯這麼花心思費力氣折騰她們明家的,朱胤是當仁不讓第一位!
徹骨的寒氣滲入肌膚,刺激得她圈圈哆嗦,頭腦卻更加清醒,明珠拉了拉嘴角,這一次他又想對付她什麼?
一道貌似覷笑的聲音破空劃來,明珠一驚,在水缸裏縮了縮身子,水聲輕曳而動。
“你又在這兒泡冷水?”
躲在陰影下的人一步步走出來,清冷月光下,來人嘴角淺淺勾起,瞳裏的光芒,濯閃飛揚。
明珠微抿冷得泛白的唇,挑眉打量著她:“蘇妍?”
蘇妍手搭在缸邊,笑得諱莫如深:“自從你重新回到了浣衣局後,每天三更半夜悄悄躲在這裏泡冷水,怎麼?那晚發生過什麼事嗎?”
明珠神色微僵,凍得發青的臉在夜色下冷峭,好半晌瞪著蘇妍,一言不發。
每次看到蘇妍,總有一種詭異的感覺在心裏徘徊,她也曾私下細細琢磨過,卻什麼頭緒也抓不到。
潛意識裏,她隻想和這個神神秘秘的女人保持距離。
“如果我說那晚你在坤寧宮裏中了迷香睡了一晚,那幾個男人沒有碰過你,你會不會不再泡這冷水了?”
頃刻間水花四濺,明珠濕漉漉的手拽住轉身欲走的蘇妍,熠熠閃爍的黑眸裏流竄著驚愕與不解:“你……你怎麼會知道?”
蘇妍回頭瞥了眼,月光下水濕未幹的身體不著寸縷,陰影如同層層輕紗替它罩上神秘的色彩,撩癢人的心。
遊弋的目光移動明珠那張冷峭的臉,她目光閃爍,狡譎地笑起:“我忘記告訴你了,我喜歡女人勝過男人。”
剛才情急,明珠壓根沒意識到沒穿衣服這點,聽到蘇妍的話,雞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慌忙從旁邊晾架上取出衣服套在身上,從水缸內翻跨出來。
蘇妍一直在旁邊站著,雖然大家都是女人,但是被她那樣直勾勾看著,明珠覺得毛骨悚然,要不是浣衣局裏全是女工,很多時候她都懷疑蘇妍不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