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蓉心裏再怎麼難受,第二天一早照樣沒改了行程,與弟弟告辭,要回李家去,走到外院好幾回,她想著去和爹爹道個別,但卻都踏不出那步子。
她怕看到爹爹的時候,又想起當年母親死死抓著她的手,在她麵前吐出一大口血的情景,在她心裏,她發現她無法不怨恨爹爹,做不到若無其事地去和爹爹見麵。
“弟弟,我走後,你再去和爹爹說我走了,未親自與他說,還望他莫怪。”林蓉看到弟弟眼底的青黑,知道他昨夜也沒睡好,“你,你也不必想太多,過去的事都過去了,爹爹他……”
“爹爹還是我們的爹爹。”林勤接口道,“姐姐,我知道你想這麼說,我也明白。其實爹爹對娘親如何,說句對娘不敬的話,我對爹爹的怨與責怪並不多,娘親去世時,我還在繈褓,對娘親一點印象也無。我對爹爹的不滿,隻是因為他有許多年忽視了我們姐弟,姐姐一直吃了許多苦頭,也一直不曾看穿那個女人的真麵目。”
林蓉聞言,心底有些了然又有些不舒服,可是弟弟說的也沒錯,娘過世的時候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又何談多深的感情,比起爹爹這些年對他的好,娘親並不曾活在弟弟的印象中,他能和她有一樣的不滿也隻在於小時候那些日子過得難受罷了。
“你這麼說,我懂。”林蓉隻能這麼說。
“不,姐姐你並不懂。”林勤打斷道,“我曾經無數次想過若娘還活著我們會過得怎麼樣,那個時候我甚至怨恨娘為何不會為了我們活下來。我知道我這麼想狼心狗肺,可是我真的這麼想過。為女弱為母強,若娘有姐姐的一半,我們又怎麼會過了那麼多娘那樣的日子。我去沈家,外祖父他和我說了一些母親的事,他說母親慧極必傷,為人又太重情。可是她若重情,為何隻苦苦去抓著爹爹那不曾有過的情,卻一點都不為我們姐弟著想,努力活下來。明明她可以的,她是正室,她隻要有心,她都能將那個女人打垮,可是呢,她隻為了自己,為了讓爹爹知道她的怨恨,幾句話囑托就留下我們自己走了。”
林蓉的臉色紅白交加,想為母親辯解,可是一句話都辯不出來,弟弟的話並不無道理,可是她沒有想到弟弟會對過世的母親有這番不滿,“勤兒,娘她……”
“姐姐,你不必說,今日這番話,我知道是對娘的不敬,可是我不想在壓在心頭不說出來,會有今日的結果,爹爹,娘他們都有責任。也許我是男孩兒,想事有些偏頗,但我真的不曾覺得母親有盡過為母的責任。即使是那個女人,為了林琳這兒女兒都可以什麼都去做,惹爹爹生氣也從不退卻,你說呢,若娘有這份勇氣,又何來這許多的事。”林勤像是要把心裏的許多話全都說出來,“你怨爹爹多些,而我怨娘多些,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我們這樣對還是不對。”
說著,林勤的眼裏閃著淚光,“我真的不想去想,可是腦子裏忍不住就會有這些東西冒出來,我難受,我真的很難受。”
林蓉也紅了眼眶,“勤兒快別這樣,那些事都過去了。我們都不要去想,過好現在的日子就好,姐姐不會想讓你和我想的一樣,真的。你已經是小大人了,過個年就該定親了,早就該什麼事都自己心裏有數。我該回李家了,你自己也冷靜一下,做些別的事,不要再提昨晚的事了。”
林勤的情緒已經平複下來,聽到林蓉的話點了點頭,“算了,我知道多想無益,和姐姐說出來後我心裏也好了許多。姐姐,你就放心回李家吧,府裏還有我呢。”
“好。”林蓉隻能應道。
林老爺等林蓉走了以後,才知道女兒要回婆家了,連一句話都不曾與他說,自然知道林蓉心裏是有怨的,最終還是隻能搖頭歎口氣,嘴裏發苦,提步往那關著金氏的祠堂小屋走去。
林蓉從林府出來,就去李傲言租的那個小院子,李傲言他們已經收拾好行禮租了兩輛馬車,隻等林蓉來,大家就一起回京郊去。
林蓉心事重重,可是看到夫君臉上卻並不顯露,揚著一張笑臉,與李傲言一起上了馬車,馬車顛簸不已,慢慢地往外頭的大道駛去。
李傲言見林蓉上了馬車後,雖然臉上帶笑,但是似乎眉眼間有疲色,眼底有些青色,於是將她摟進懷裏,問道:“娘子,怎的你今日這般疲憊,可是昨夜沒睡好?”
林蓉順從地依偎進他懷裏,聽到他的問話,抬眼對上李傲言關心的眼神,心裏倒是一暖,“夫君,我無事,昨夜睡得有些不舒服,今日起得又早,精神有些不好罷了。”
“哦,那你現在先靠著我睡吧,養養精神,回去還要去見母親。”李傲言拍了拍林蓉的背,雖然林蓉這麼說,但是他到底是有些了解自己的娘子,知道昨晚林府必定是有些事兒擾了娘子歇息,今日她才會這般。
想到林府裏一直和娘子不對付的林夫人金氏,李傲言的眸裏閃過一抹深沉,不知林夫人是不是又為難了娘子。“娘子,車子雖然有些顛簸,但靠在我懷裏,也能睡得安穩些。我昨晚和二叔和三叔說多了話,也睡得晚,現在也要眯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