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明顯地感覺到一個又一個活人死物被自己超越,也清晰地聽見耳邊夾雜著死一般氣息的風聲呼嘯而過,更清楚地聽見遠遠的身後,那個他熟悉的城市,正被憤怒的凶獸吞噬……無數絕望的呼救、慘叫聲音層層疊疊,彙聚成欲要將各種生物滅頂,人類文明摧毀的氣波,一圈一圈地在黑暗的大地上展開了肆虐毀滅。
跑,跑,跑。
林昭心裏隻有這麼一個字,反複地叫囂著。
跑,跑,跑。
林昭此時此刻知道,隻有這一個字,隻有堅持這個字,他和他背上的小傻子才不會成為那一股氣波中的一份子。
跑,跑,跑。
林昭明白,變天了,危險了,不“跑”的話,他憧憬的,渴望的,羨慕的那一些夢一樣的東西,怕是再也沒有機會實現了。
跑,跑,跑。
林昭背著左小軒,第一次,林昭明白了:自己不單單是老頭子的金孫,不單單是老頭子竭力培養的繼承人,更是……背上那個傻子活命的唯一依憑。
對,唯一。
這就是那個從小到大,老頭子在自己耳邊耳提麵命,時時教導,沉重而不可推卸的,叫責任的東西吧?
林昭猛地睜開眼,腳下步伐不停,雙手愈發死死地抓緊了左小軒的雙腿。
哪怕左小軒已經被他的力道捏得吃痛不已,滿眼淚水……林昭已經顧及不了那麼多了:要想活命,對,活命,帶著小傻子活命,跑死——也不要被那東西追上。
身後,已經感覺不到先前一同的人。
林昭知道自己的能力,早在軍隊裏的時候,裏麵的教官就暗示過老頭子:林昭這小子是個天才,是個飛毛腿,不如把他送進進隊的田徑隊。要是這小子進了田徑隊,不管是短跑長跑馬拉鬆,還是跨欄障礙接力跑,那金燦燦的金牌獎杯,還不是咱的囊中之物?
隻可惜,老頭子不希望林昭去做那什麼運動員,他想把林昭鍛煉成世界上最快的獵手——獵豹。所以,老頭子對那教官是暗示明示打打馬虎眼,一擺手就岔開了。
即便老頭子如此不合作不配合,那教官還是深信林昭是個好苗子,在後來林昭被老頭子丟去國內最殘酷最惡劣的特種部隊操練時,教官還時不時跑去騷擾那邊的各個領導。
如今,林昭對老頭子的感覺十分複雜,急速奔跑時一進一出,有條不紊地呼吸空當,林昭人生中第一次開始擔憂老頭子:不知道老頭子離開禹城沒有……嗬嗬,老頭子身邊那麼多人,應該……安全地離開了吧?!嗯,一定還帶上了他那爛泥扶不上牆的窩囊爹。
林昭一邊跑,還不忘一邊擔憂林啟軍的時候,在林昭背上有著坐車一般感覺的左小軒,同樣也想著老曾。
隨著林昭的跑動,左小軒的氣息也隨著顛簸改變時,還不忘咽一口唾液,企圖將快要顛簸出來的心肝肚肺吞下去,眯著眼睛抵擋呼呼冷風吹迷了眼。
曾伯伯……嗯……去……嗯……哪裏……了……嗯……呢?左小軒想:嗯他……知道我……嗯……帶……了一……嗯……個壞人回……嗯……家了……嗯……嗎?
緊了緊小手,左小軒雖然沒有時間按照林昭吩咐的帶上什麼東西,但是臨離開家的時候,左小軒下意識地抓住了一個小布袋,布袋子裏裝了左小軒收集來,準備在小菜地上播種的約莫有兩斤多重的各種蔬菜種子。
感覺到小布袋牢牢抓在手裏,左小軒舒了一口氣,他記得爺爺說過:“不管什麼年代,這些種子都是命,都是希望。”
所以當初老曾不解左小軒為什麼要去買這麼多種種子時,左小軒也是傻乎乎地笑了笑……他不知道該怎麼說給老曾聽,因為爺爺還說了:“種子是希望,是寶貝。寶貝不能隨便告訴別人。”
左小軒腦子簡單,所以左老爺子原本是借著種子的道兒,想要告訴左小軒得學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個簡單道理,卻不料被左小軒扭曲成了“種子是寶貝,要小心被人知道”——因此,才有了先前左小軒悄悄收集種子,眼下逃命時,也下意識地帶上自己的寶貝種子的這種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