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論荀薑怎麼踹打、嘶吼,身後的人依舊沒有推開,而是堅定地伸出雙臂,將她緊緊地抱在了自己的懷裏,然後摸索著將口水站在手指上,輕輕地撫摸荀薑額頭上的傷口。
被抱住的荀薑,驚嚇得心髒幾乎停止跳動。她再也不敢亂動彈一下,隻能瞪大了眼睛,任由眼淚奪眶而出:她聞到了趙譙身上散發出來的惡臭味,也觸摸到了對方身上厚厚的絨毛,甚至感到有什麼從趙譙的身上跳到了自己身上。
小小女童眼中不停流淌的淚水變得更加洶湧。
勉強將傷口上的血止住,那雙手挪到了荀薑的臉頰上,開始抹那些不停留下來的淚水。一麵抹著,趙譙一麵張嘴,發出“啊啊……”的聲音。
荀薑漸漸安靜了下來,她終於明白趙譙正在安慰自己,這讓她心中的恐懼清淡了一些。她動了動雙手,然後對趙譙說道:“你能放開我嗎?你身上好臭。”
正抱著荀薑的趙譙身子一顫,荀薑剛剛放下的心立即又提了起來。但是很快,趙譙就聽從了她的話,雙臂鬆開,讓她從自己的懷裏離開。
荀薑慢慢地挪到了一邊,然後低下頭,雙手背到了身後,對趙譙說道:“我叫荀薑,是你的女兒,你知道嗎?”
趙譙沉默了半晌,最後“啊……”了一聲。
荀薑立即感興趣似的又挪回趙譙的身邊,拉了拉他身上的皮毛,對他說道:“那你以後可以一直聽我的話嗎,就像我聽我娘的話一樣?”
趙譙沒有吱聲。
荀薑的眼神暗了暗,她忽然雙手一張,便貼到了趙譙臉上剛剛被他扒掉皮毛的兩處傷口上。
趙譙頓時發出一聲嘶吼,猛然用力推開荀薑,然後捂住自己臉上的傷口,便在地上翻滾了起來。沒一會兒,他便像死了一樣,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感覺到趙譙不再動彈,荀薑心中的恐懼才消散了一半。她倚靠在門口,將身體縮成一團,一遍又一遍地呼喊著“娘”這個字,偶爾也會念起一兩遍已經離開雪宮、離開自己、離開娘的姐姐孟薑。
孟薑現在好嗎?
在黑暗中呆得久了,荀薑嘴裏念著孟薑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多,她的腦中不禁開始一遍又一遍地問,為什麼走的人是孟薑而不是自己呢?為什麼白素貞要帶走孟薑,明明自己比較乖比較聽話,應該是自己更討人喜歡才對。
可是所有人都喜歡孟薑,白素貞是這樣,馬嚴蜚是這樣,母親更是這樣!
真討厭!
沒有人比孟薑更討厭的了!
荀薑就這樣一遍一遍地想,越想越生氣,不知不覺間就將全部的怨氣都加諸在了早早離開自己的姐姐身上。
被困在沉魔淵中的渚呂,通過幻化出來的玄光鏡,有趣地瞧著雪宮地牢裏發生的一切。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文薑則是一臉冷色地瞧著玄光鏡中的一切。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刺激她,渚呂竟然故意將音量調得很大很大,大到足夠文薑聽清荀薑嘴裏在喃喃自語的東西。
文薑卻沒有因為小女兒對大女兒陡然而生的怨懟之氣而感到生氣,相反,她一直抿著的雙唇唇角竟然漸漸地向上彎了起來。
渚呂的目光轉移到文薑的臉上,開始仔細地瞧著她臉上的變化,當文薑笑的時候,他也跟著笑了起來,發出冷而清脆的聲音。
聽到這笑聲,文薑的臉色頓時一沉。她收了笑容,轉而冷冷地看向渚呂,然後又萬分厭惡地將目光轉移。
渚呂不禁嗤笑一聲,他伸了個懶腰,將玄光鏡消除,然後倚靠在了石壁上,打了個哈欠道:“馬嚴蜚懷孕了。”
文薑冷冷一笑:“是。”
“接下來就是將我徹底地封印了?”渚呂問道,聲音沒有絲毫焦躁、恐懼,仿佛這於他而言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一般。
渚呂絲毫不在意額態度,讓文薑受不了,仿佛眼裏被對方硬生生紮進了一根針一樣難受。根本不需要渚呂再多說一句,一向在馬嚴蜚等人麵前沉穩不動聲色的文薑已經氣得渾身發起抖來。
但是不論她怎麼生氣,她都不肯去看一眼渚呂,哪怕是一眼,仿佛他是一件會傳染的肮髒垃圾,隻要看一眼,連自己也會變得汙穢不堪一般!
文薑咬緊了牙關,極近所有的克製力,才能勉強冷著聲音說道:“我會將你徹徹底底地封印,永生永世你都再也離不開這裏,也再也見不到任何人。你會比過去更孤獨更寂寞,你將看不到、聽不見、聞不著,甚至連觸摸自己的身體都不會有所感覺。你的肉體會一直活著,但你的人卻會像靈魂一樣,與這個世界徹底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