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瑤接過簽文，默然不語。心中卻在暗笑：不想，連老天爺也讚同她……她與沈青彥這一場親事，終究還是結束了麼？它竟如此短暫，似乎，還不到一年呢……
回到沈府，她的院子還是如往日般幹淨無塵，似乎每天都有人精心打理著，然而不知是否秦瑤的錯覺，仿佛整一座沈府都比她離開之前冷清了許多。
今日是中秋呢，人月兩團圓，可惜……
她讓人在沈青彥的書房裏擺了一桌食物，然後靜坐著等待他歸來，窗外風清月白，格外淒迷。
然而，直至深夜時分，桌上的食物涼了又熱了幾回，沈青彥方回來，又是一身酒氣，喝得不分東南西北。
他晃晃悠悠地在她身旁坐下，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嘿嘿笑道：“娘子，娘子……娘子你怎麼回來了？”
秦瑤也不推開他，隻淡然道：“今日乃中秋佳節，自然地回來與相公團圓，相公難道不高興？”
“高興，為夫很高興！”他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既然相公高興，那麼可否為娘子寫幾個字？”
“字？好。娘子要為夫寫什麼？”
“休書。”秦瑤吐出了兩個字，字正腔圓，咬字清晰。
身旁的人渾身一僵，許久沒有聲音。
“相公不願意寫麼？”秦瑤有些不耐地催促。
沈青彥諾諾地點了兩下頭：“寫……寫……可是為夫此刻手震，寫不好，寫不好……”
“沒關係，娘子已經事先寫了一份，相公隻需拿出你的章子便可。”她自袖間抽出了一張紙打開，題頭上的休書二字赫然醒目。
沈家秦氏，自嫁入沈府以來，品行惡劣，善妒，不事家翁……故立此休書休之，此後各自婚嫁，永無爭執……
沈青彥又僵了一陣，垂著首不願回話，忽地卻頭一歪，眼珠子一轉，笑道：“章子？嗯……娘子若是肯親我一下，我便把它給你。”
秦瑤不作聲，傾身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
“嗯……不夠。”他不滿地皺起眉，忽地一低頭，再次吸住了她的唇，大手按住她的後腦，仿佛要把一生的力氣都用上。
“娘子，娘子……”他呢喃著，像在用自己的靈魂呼喚她。
許久之後，他終於放開了她，卻伏在了她的肩膀上，不省人事。
“相公？”秦瑤推了推他，然而他還是沒有動。
她無奈地將他推到桌子上，伸手自他懷裏掏出了他的章子。
章子沾上了鮮紅的印泥，緩緩地落在了白紙之上。
一切都結束了。
這是她與他成親之後的共同度過的第一個中秋節，也是最後一個……
“這塊白玉，還是還給你吧。”
她疊好休書，掏出了那塊她珍藏已久的白玉，輕輕地塞入了他的手心，低頭卻凝視著他，手不自覺地撫上了他的後腦。有些惱恨自己，然轉念一想，又作罷，左右已是最後一次……
“相公，日後可要好生照看自己。”她細心地為他撥開了鬢側的發絲，忍著鼻腔中的酸意背過了身，而後默默地離開了書房。
月色蒼白，照涼了大地，透過一扇窗戶，落在一張圓桌上，桌的一頭擺滿了食物，卻不曾被人動過分毫，而桌的另一頭上卻趴著一個男人，他緊握著手中白玉，肩膀微微抖動著，一側身，月光落在他臉上，竟然照出了滿麵的淚水。
“娘子，娘子……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