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看黑了下來。冬生穿上雨披,拿上手電筒就出門了。他來到小平房那裏,叫上張學文就向藥埠頭溝裏走去。
藥埠頭溝很寬。路西麵是玉米地。玉米地西麵是黑魆魆的大山,在雨裏顯得朦朦朧朧地,頗有一番風韻。路的東麵是台地。路緊挨著台地的長滿各種植物的一人多高的立塄的沙崖向前蜿蜒延伸著。一米多寬的小路積滿了水坑,踩在上麵直打滑。有些地方被牛羊踐踏之後,變得泥濘不堪,行走起來就更加不便了。有幾次,冬生都差點要滑倒了。
冬生和張學文艱難地向前挪著步子,走了大約有十五裏左右的時候,才在東麵的半山坡上看見了一絲暈黃的光暈。很明顯,那是人為燃起的柴火。冬生的心裏頓時升起了一股喜悅之情。他忙和張學文沿著崖邊的羊腸小道向上攀去。經過幾次曲折之後,他們終於來到了一孔窯洞前。有一對衣衫髒舊的父子正困頓地席地坐在火堆旁抽著劣等的紙煙,一言不發。直到冬生他們走到了跟前,才驚恐地抬起了頭。當看見冬生雨衣下的警服時,才恢複了平靜。
“你們在這裏幹什麼?”冬生好奇地道。
“我們是放羊的。到這裏的時候趕上了下雨,就把羊圈在了旁邊的窯洞裏,我們在這裏避雨。”看起來像父親的長者說。
冬生走出去,拿手電往兩邊一照。就在他們所在窯洞的右邊有一孔窯洞。窯洞口用樹枝攔著,裏麵有幾十隻羊或跪,或躺,或站地擠在一起。被手電光一照,都叫了起來。
冬生收回手電筒,又回到那對父子所在的窯洞裏。
“今天放羊的時候,你們見沒有見一個穿囚服的人在山上走?”冬生望了一眼張學文的衣服,又道:“就是他穿的這樣的衣服。”
“沒有。”長者望望張學文,然後望著冬生道。
“有。”年輕的那位後生突然道。
冬生和張學文的眼睛都直了,都興奮起來。
“不過我沒有看清。隻是遠遠地看見一個穿藍色衣服的人扛著一把鋤向北去了。”年輕的牧羊人又道。
“走。咱們再往裏走。”冬生望了張學文一眼,道。
“謝謝你們了!我們走了。”冬生給那對父子打了聲招呼,就帶著張學文下了山,又沿著那條蜿蜒的小路向大山深處走去。
雨漸漸小了,但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冬生和張學文高一腳低一腳地向前走著。繼續走了十多裏地的時候,他們又發現了一處有燈光的地方,看起來不是窯洞而是瓦房,也在半山腰裏。他們找不到路,隻能攀著藤條、灌木的枝幹向上爬去。等來到跟前的時候,才發現這是一個有著三間瓦房的小院子。燈光是從最裏麵的房間裏穿出來的。他們上前敲了敲門。一位穿著樸實的中年婦人打開了門,把他們讓了進去。
房間很小,放了一張床後,隻能再勉強放一張條桌了。一位中年男人正拿著筷子傻站在桌子前望著冬生他們。桌子上是兩盤素菜和兩碗已經吃了一少半的麵條。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我們是子午嶺監獄的。我們監獄的羅漢寺中隊前幾天跑了一個犯人,個子就像他那麼高,穿著他那樣的衣服。你們見過沒有啊?”冬生見他們有點驚恐,就忙道。
“沒有見。”中年男子道。
“我好像見了。中午的時候,不是有一個人在對麵上山上扛著一把鋤向北去了嗎?我還問你說,雨這麼大,那個人咋不怕淋雨呢。”那位中年婦女道。
“你說是向北去了?”冬生興奮地道。
“嗯。向北去了。”中年婦女肯定地道。
“謝謝你們了!”冬生道了謝,就匆匆地帶著張學文走了出來。
這時,他們才發現了路,是一條S型的羊腸小道,盤旋而下,直延伸到山下的土路。
他們繼續艱難地向前趕著。
雨時大時小。路上滿是水坑。一不小心就會踏進水坑裏。冬生的鞋子裏灌滿了水,走起路來冰涼濕滑,很是難受。不久,褲子也濕到了齊膝的地方,粘在小腿上,很不是舒服。
山穀在前麵被一座大山攔住了,拐向了左邊。兩邊的大山黑魆魆地如同兩隻巨大的怪獸,張大著猙獰的眼睛,正等著弱小的山民去吞噬。山林的樹木在雨水的衝刷下發出沙沙沙的聲音,伴之以微風吹動的樹葉聲,形成了各種各樣的怪異聲聲響,令人毛骨悚然。冬生和張學文加快了腳步,但腳卻像灌了鉛一樣難以挪動。
“休息一下吧。”冬生說著,就停了下來。拿起手電筒照了照手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冬生他們從七點多出發到現在已經走了有足足四個多小時了。等到了站在那裏的時候,冬生才感到了胃的空虛和燒痛。
雨越來越大了,順著雨衣向下流著,冬生聽著響亮的雨點打在雨帽上的劈劈啪啪的聲音,彎下了腰。他長長地喘了幾口氣,撫了撫肚子,鼓了鼓勁,就毅然地道:“走吧。不然就趕不上王金生了。”
他們又繼續向前趕去。
又走了大約五公裏遠近,在他們右前方出現了一處場院。場院裏隱隱約約有七八間瓦房,在中間的三間瓦房裏衍射出了昏黃的飄忽不定的光,在光外還裹著一層濃濃的煙霧。冬生和張學文走進了最中間的那間房子。
其實,三間房子是相通的。裏麵坐著、躺著聊天的足足有十幾個人,都是附近農民打扮。他們圍著一堆一米多高的柴火堆烤著火。他們看見冬生他們進來了,就都停止了說話,好奇地打量著冬生和張學文。
“你們好。我們是子午嶺監獄的。前幾天,我們有一位犯人逃跑了,據說跑進了這條溝裏。你們這兩天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進來?”冬生道。
“沒有。這幾天,溝裏就我們十幾個人。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一位臉孔黝黑看起來像他們領導的中年漢子道。
“今天。奧,現在已經一點多了,應該是昨天中午,有人發現有一位穿著他那樣衣服和他一樣高低的很瘦的男人扛著鋤在對麵山上出現過。你們見了沒有?”冬生又道。
那位領導一樣的漢子想了一會兒,又向四周看了看,詢問道:“你們誰看見過有那麼一個人,昨天中午的時候?”
“沒有。”大家紛紛道。
“沒有發現這樣的人出現過。就是我弟弟昨天中午扛著鋤在對麵山上走過。他也穿一身他(指張學文)那樣顏色的衣服,不過不是囚服,是運動服。”有一位小個子頭發蓬亂的小夥子道。
“你弟弟人去哪裏了?”冬生問道。
“他回來後,就去山裏去了。那裏有他的朋友。”那位小夥子道。
看來,王金生沒有來過這裏。冬生感到很失望,他望了一眼張學文道:“我看今晚是回不去的了。咱們就在這裏窩一晚上吧。”
火堆邊的幾個人熱情地向旁邊挪了挪,給冬生讓出了一塊地方。
冬生脫了雨衣,鋪在地上,脫了鞋子,掏出鞋墊,放在火堆邊烤著。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這麼大的雨。”一位農民問張學文。
“我們是走進來的。”張學文道。
“這麼大的雨?走了整整四十多裏?”那位農民驚奇地道。其他人都停住手裏的活和嘴裏的話,驚奇地望向冬生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