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2章 新仇(二)(2 / 2)

陰颯颯的靈堂上,那原本起伏連綿的哀泣聲悄然止住。堂內外,一雙雙滿是狐疑的眼睛,盯著靈前上演的這兄友弟恭一幕,無數的驚愕和不解,悄然彌漫四起。

覃楠兮看著眼前的兄弟兩人,隱約覺出些奇異之處,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隻得默然立在二人身後。

司徒翀哭了半晌,稍稍平靜了些許,就攀住司徒逸的手臂,低道:“大哥,你先隨我來,我有話和大哥說。”

司徒逸擰著兩條眉毛,不由回頭望了一眼還未及憑吊祭奠的靈堂,隻得在眾人猜測的眼神裏,跟著司徒翀退到一旁的暖閣裏。

關起小小的木門,司徒翀對著長兄夫婦直言道:“大哥,方才翀兒是刻意攔住了大哥祭奠的,大哥莫怪翀兒。”

司徒逸搖了搖頭,默聲等他繼續。

司徒翀略略穩了穩心神,接道:“大哥,容翀兒直言,今日大哥在這靈堂上,身份極其尷尬。”

司徒逸無心否認,坦然的點了點頭,仍舊不語。

司徒翀凝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我自是知道過往的曲折,也明白大哥的心意,我也不認為大哥需替母親服孝。可是,大哥,你如今身在高位。有道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若有禦史多事,將此事秉達天聽,隻怕對大哥有害無益。”

司徒翀說著,暗波微閃的眼神望向司徒逸,見他隻抿著唇角,無意插話,便又道:“我知道大哥你磊落坦蕩,無畏宵小惡語交評。可是我在意!大哥,如今這世上,我隻有大哥你一個親人了。我不想你有一絲一毫的閃失!不想你冒一絲風險。”話到此處,司徒翀已是鼻翼微翕,眼中水霧迷蒙,似乎十分焦急懇切。

眼見咫尺外的司徒逸眼中淡淡泛起一絲感動,司徒翀忙暗自穩住心神,繼續道:“大哥,我雖不在官場,可我自幼在這深深侯門。那朝堂上,因詆毀之言而丟官喪命的事,我見過太多。你木秀於林,功勳卓著,正是風頭無兩,縱使處處謹慎,許還躲不過他們的暗箭傷人,更何況你這樣堂而皇之的有違禮法?”

覃楠兮在一旁聽的如夢初醒,禁不住滿心的驚憂的插話道:“逸哥哥,司徒翀說的沒錯。這不孝之名,任誰也擔待不起呢!”

司徒逸深望了覃楠兮一眼,微微搖了搖頭。他不是不明白這道理,可讓他為蕭漪服孝,他卻是寧死不願的。

“大哥”司徒翀見他搖頭,忽然哀喚了一聲,身子一矮,雙膝跪地,泣道:“大哥,娘走了,翀兒在這世上,隻有你一個親人了。若大哥再有個什麼閃失,這世上,還有誰能維護翀兒?翀兒文不成武不就,從小都在你們的嗬護下長大。如今,你們卻將我丟在這冷冰冰的府裏。外祖家沒了,娘也撒手去了,大哥你若再不理翀兒,那翀兒真不知將來如何應對了。”說著,他伏在地上,哀哀痛哭起來。

司徒逸猛吸了口氣,匆忙俯身扶住司徒翀,看著他紅腫的雙眼,不覺滿心為難。

“大哥”司徒翀哭聲哀然,聽的人心碎不已。司徒逸勉強扶他起身,卻不敢再看他的淚眼,便轉身負手而立。神思如海翻騰起來。

他知道,靖國公爵位的保留,多半是因為他的緣故,司徒翀雖然承襲爵位,可卻無官職。

而蕭崧和司徒鯤在世時,都曾在大肆排除異己。如今他們雖已伏法,可滿潮中對他們的怨恨依舊深濃。若司徒逸公開不服孝,不認蕭漪嫡母的身份。那麼,隻怕他本人遭受彈劾非議是小,沒了他庇護的靖國公府,以及這個柔弱的嗣靖國公,恐怕頃刻就會消失在傾軋之中。

然而,若讓他認蕭漪為母,卻實在難為他。

覃楠兮看著他左右為難的樣子,不覺心疼,上前牽著他的袖角,低聲勸慰:“逸哥哥,楠兮以為,所謂孝道,非關這些虛禮俗套,而全在心。順其心者是為孝,你一心疼惜親弟,這份心意,想必爹在天有靈,定然欣慰。爹也定然希望逸哥哥能一如既往,看護親弟。常言道,逝者為尊,其實這儀禮上的虛套,左右不過是個浮名而已,逸哥哥你的孝心,天地明白,娘在天之靈,也一定更明白。娘她不介意這些虛名,你又何必耿介於此?”

司徒逸依舊沉默,可眼中的堅決冷硬卻漸漸柔和下來。

不遠處的司徒翀冷冷看著兩人,那滿是涕淚的唇角上,微微泛起一絲陰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