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楠兮如聞驚雷,腳下一滑,險些跌下山階。
她從不敢想,司徒逸還有更大的企圖,不由喃喃自語起來:“不可能,逸哥哥他不會的!”
蕭落梅看著覃楠兮滿眼的淚,搖了搖頭,不覺想起自己心底遙遠的悲哀,淒然道:“傻妹妹,像將軍和…..他們這樣的男人,終身怎麼可能為一個人,一個家所係?他的心,那是要馳騁天地的,也唯有天地,才能讓他甘心為其嘔心瀝血,費盡心機!”
覃楠兮淚意婆娑,腦海裏不斷浮現著柳七鄭重的告誡,忽然覺得司徒逸另有所圖的事,全天下,唯有她一個人還蒙在鼓裏全然不知。
微微哽咽道“嫂嫂是說,為了他心中的天地,這條路上,不論誰擋了他,他都會狠下殺手?”
蕭落梅淒然一笑,點了點頭。那些遙遠的記憶雖不再讓她疼心,卻讓她記憶猶新。少年的經曆,早讓她認定,像他們那樣心懷天地的男人,都是一樣的無情無義。
覃楠兮緩緩睜開眼睛,低道:“嫂嫂的意思是,一旦哥哥決意維護當今的意圖為逸哥哥確認,他也會對哥哥……”
蕭落梅點了點頭,隨即咬了咬唇角,忽然就轉身拜在覃楠兮身前。
覃楠兮又驚又急,對拜跪下,扶住她道:“嫂嫂你這是做什麼?”
蕭落梅回過頭,以一道嚴厲的目光,阻住了不遠處手足無措的下人們。
轉而望向覃楠兮誠懇道:“楠兮,好妹妹。楠甫他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哥哥,你明白,他生性執拗,認定的事,絕無回頭的餘地。當初,他認定幾個皇子中,唯有當今聖上,才是值得他傾心扶持的聖主。
因而,他不惜與爹爹對立,不惜以身犯險。十多年來,他為此熬心費力,曆經艱難,才終於守得雲開月明。可偏偏,為了皇上,你哥哥他和大將軍之間……楠兮,嫂嫂知道,這世間,大將軍唯一看重的人,就是你。你勸勸他,嫂嫂求你勸勸將軍,為了你,不要為難你哥哥。如今,蕭家已散,嫂嫂隻有你哥哥了。”說到語盡處,蕭落梅已是淚雨滂沱,一雙捏住覃楠兮臂腕的手,幾乎深嵌入骨。
覃楠兮全然未覺臂腕上的紅印,愣愣看著蕭落梅,心魂仿佛被抽盡一般,神思也難以歸攏,隻散漫成無數紛亂的心緒。
她曾以為,他是個不惜在無辜白骨上建立勳業的貪婪武將,後來,她知道了,是她自己錯了。他征戰不休,亦是有族仇苦衷,他也深深為自己手染鮮血而自責。
她曾以為,他生性曠達,舉重若輕,絲毫不戀棧權貴,可如今看來,她似乎又錯了,他終究抵不住那條通往巔峰之路的誘惑……
可那條路,是血路。必然有許多人會成為鮮血淋漓的路基!難道,她要眼睜睜看著第一個倒下去的人,是自己的親哥哥?
覃楠兮再忍不住,甩開蕭落梅的手,轉身跑下了山階,她要親自去問問他,當麵問他……
蕭落梅怔望著她單薄的背影,含淚深深的拜了下去。
覃楠兮和司徒逸的夫妻之情,是她心底唯一的指望。她固執的以為,覃楠甫的險境,是司徒逸的所為。卻不知,半山處,此時正冷冷俯瞰著她們姑嫂二人的那個雪白身影,才是控局的人。
吳嬤嬤匆忙上前,扶蕭落梅起身,心疼道:“小姐啊,楠兮小姐本就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姑爺是她的親哥哥,她怎麼會不管不顧,你又何苦如此?”
蕭落梅歎道:“隻要楠甫能安然就好。這也不是什麼委屈。嬤嬤你在蕭府那麼些年,難道你還不明白?權勢,那就是無刃利器!如今司徒逸權勢隆盛。想往昔,我娘家在時,我都幫不上楠甫什麼,何況眼下,我連娘家也沒了。眼下,隻要楠甫平安,我就知足了!”
吳嬤嬤一麵扶著蕭落梅緩緩上山,一麵憂道:“小姐若認定了司徒將軍真有心……那,那哪裏能是楠兮小姐能攔得住的啊?”
“不是人人都同他一樣將情意視若浮雲的”蕭落梅低低說著,落眼望向山澗中的清幽野蘭,語氣也淡如流雲。
片刻後才緩緩接道:“司徒逸是個重情的人,他對楠兮是極真心的。否則,危局之中,他不會為了一封信,就輕易冒險去若水庵見她。有楠兮在,他或許會對楠甫手下留情。”
吳嬤嬤正想詢問,抬頭猛見山腰處,那歇腳的木亭裏,一個修長清雅的白影,正定定的望著她們主仆二人。
吳嬤嬤心下狐疑,定睛細看時,不由三魂立時嚇散,驚怔在原地。
蕭落梅覺出異樣,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不覺也驚呆。
片刻後,吳嬤嬤回過神來,匆忙遠遠行了個大禮,轉身下了山階,帶著覃府的幾個隨行下人匆匆避開。
蕭落梅的心擂跳如鼓,強自鎮定了許久,才垂目提裙,款款行到白衣人前,伏身拜下顫聲道:“臣妾參見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