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逸又道:“今日這殺手,身手並不出眾,又是光天化日,大庭廣眾,與其說這是刺殺,不如說是刺探!”
年輕衛士一怔“刺探?”
“可不就是刺探?”司徒逸望了身邊的衛士一眼,無奈笑歎:“你們這不就是忍不住,衝出來了?我苦心隱藏了近十年的白羽衛,光天化日衝到朱雀大街救我,不出明日晌午,你們的威名就能震動長安了。”
白羽衛士是十年前司徒逸得了先帝密旨後秘密組建的東宮暗衛。其中的衛士都是司徒逸親自挑選,自幼入營秘密訓練的。當初的那些半大孩子,如今都已是朝氣蓬勃的少年了,他們身手不凡,訓練有素,忠心可嘉。可是,年輕氣盛,實戰經驗的欠缺,以及忠誠之心的拖累,讓他們很輕易,就入了敵人誘敵的圈套。
“屬下,屬下……”那衛士張口結舌,方才電光火石間,他們隻一心擔憂司徒逸的安危,根本無暇細想。
“算了,既然是有意要你們暴露形跡,就是他們早知你們的存在。”司徒逸低頭皺著眉,看著袖口上擦不去的血痕,口中寬慰著年輕的屬下,心思卻在翻滾。
白羽衛之事雖然機密,卻不至於密不透風,既然暗處的敵人有意要他們暴露,就不是他能靠防備避免的了。
有時候主動攻擊,才是完全的防守之道。司徒逸多年戍邊,這些道理,他早深諳於心。那麼,既然暗衛已無法再暗中行動,那他隻好改變一味防守的姿態了。
這事雖突發,可連著兵部那舊文檔,司徒逸忽然決定,從此,改變自己一向的行事風格。本心也罷,無奈也好,他既然放棄了隱遁江湖的願心,就不會懼怕朝堂上的風雨傾軋……
“將軍,將軍方才是如何發現那老頭兒的異樣的?”年輕衛士見他絲毫沒有治罪的意思,心底略寬,不覺暗含崇拜的訊問了起來。那樣的機敏和疾速,他這個暗衛出身的人都做不到。方才,若不是司徒逸的機敏,隻怕那利刃早已穿透了他的胸膛。
司徒逸回神,看著他朝氣蓬勃的眼睛,輕笑提點“一個老農,縱使他長年握犁鋤,那手上的皮繭與刀槍留下的痕跡,終究還是不一樣的。有時候,再好的偽裝,都會敗在一些微小的細節上。著眼常人容易忽視的細節,往往會發現很多線索。”
年輕衛士聽的有些興奮,由衷讚道:“將軍連這都能看清識破,真真是厲害!”
司徒逸淡淡一笑,鼓勵道:“你們還年輕,隻要多留心,多用心,自然成就日見。”說罷,他神色微肅,沉默了片刻,轉話問起:“方才你所說的那船商金不遺,到底是個什麼人?”他身在官場,又長年戍邊,對江南人士向來陌生,更何況是個商人。反複回憶,也想不起自己認識這麼個人。
衛士聽問,立刻形容肅然,凝神答道:“那金不遺,祖居蘇州,父子兩代為商。金不遺的父親原是個郎中,因極擅經營,短短二十多年年,他家名下已是船行,車行,鏢局,當鋪,甚至酒樓、茶館樣樣不缺,且生意都紅火的很。如今已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大戶了!前些年,金不遺的父親病亡,偌大的家業就落他一人名下。因而,這金不遺雖還年不及而立,卻已是名聲遠揚的大財東了。”
司徒逸沉默靜聽,緩緩前行,虛目沉思了片刻後低道:“這個金不遺名下,隻怕是還有礦山吧。若我猜的不錯,那私造弓弩的錫山廢礦,應當也是是他的。而金不遺背後的人…..”說到此處,司徒逸忽然微微一歎,頓住了口。
片刻後,他又接道:“金不遺所有的生意往來,都要著人暗中留意,尤其是涉及朝臣的。你通知派去的人,將錫山廢礦和金不遺買凶行刺兩件事合在一處查。另外,這個金不遺,兩代為商,那他三代以上是何身份?他祖上是何人何業?也要仔細查明。”
“是,屬下遵命”年輕衛士斂去笑容,神思專注的領命。
司徒逸自他手中接過皮韁,翻身上馬,又道:“你們的行蹤既然已經暴露,今後也不必再在暗中護衛了,就隨在我身邊吧。從此後,出門辦事,明處的,便直說是大司馬大將軍府的公事”說罷,他雙腿輕夾馬腹,一人一騎,轉瞬消失在暮色之中。
大將軍府裏,依舊靜謐幽深,曆星樓上,燈暈如星。司徒逸遠遠望見那一豆光,心也跟著暖了起來。
三兩步飛奔上樓,悄無聲息的推門進去,隻見朦朧帷簾之後,一個搖曳身影正依在妝台上,低著頭不知在忙些什麼。
司徒逸悄然閃身進去,剛要抬手去挑帷簾,卻見那薄簾倏忽一蕩,從簾裏閃出來條人影,撲通一聲就跪在他腳邊,低顫著聲連連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奴婢,奴婢也是迫不得已的!”
司徒逸一驚,退後半步,冷冷看向眼前這個陌生的丫頭。
“將軍饒命”那丫頭深伏在地,渾身篩糠般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