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知道那天我進屋的時候他就認出了我,但是他怯懦的眼神分明是讓我不要拆穿他。所以我什麼都沒說。

和秦蓉說了郭冬和李珊珊戀愛的事情,秦蓉皺著眉,她向來討厭用父母的錢去討好女朋友的人,更不屑李珊珊這種傍大款的心理。

離開避風塘,秦蓉送我回學校,回去的路上秦蓉說:“有興趣做我們的線人嗎?”

我皺著眉頭看著窗外,窗外閃爍的霓虹有種頹廢的美感,東都警察局辦案的時候會利用很多與之相關的大眾作為線人。因為案件發生在校園,警方直接介入調查會造成不良的影響,所以很多類似影響麵較大的案子取證調查都由有經驗或者直接接觸案子的線人來完成。

見我沒有回答秦蓉道:“我可以給你最直接的線索。”

我轉頭看著秦蓉,完美的側臉帶著一股似有似無的笑意:“什麼線索?”

秦蓉一笑:“我就當你答應了,東都兩起凶殺案現場都留有相同的字跡。”

“什麼字跡?”

“少年殘像。”

4.

六月二十三日,陰,景天小區,兩起凶殺案毫無線索。

學校的主路上有一排梧桐樹,夏天的時候有很多情侶喜歡在這條路上漫步。我舉著傘順著主路回女生宿舍,雨越來越大,我心裏想的卻是,秦蓉說的那四個字——少年殘像,為什麼會留下這樣的字,凶手到底是什麼目的,難道是某種警示或者報複?

回到宿舍的時候。大家都在,顧曉曼站在陽台上見我回來指著樓下剛剛過去的警車說:“警察剛走,來問筆錄,說是還會再來,真是的,死了還要給我們找麻煩。”

我把雨傘撐在地上控水,對顧曉曼說:“好歹比不找麻煩直接帶我們走要好。”

百度搜索所謂的少年殘像,得到的結果是,少年殘像是一部由貴香織裏所作的日本漫畫,講述了一個懲戒的故事。

這和商學院的凶殺案又有什麼牽連呢?懲戒,少年。這兩者之間又有什麼關係。

顧曉曼爬上我的床時,我已經關掉了頁麵。坐在我身邊,顧曉曼道:“說,是不是有男朋友了,這兩天老是早出晚歸的。”

看著顧曉曼我笑道:“我這樣的白送還得往出貼錢。”

“別騙我了,誰不知道你一顆心都放在展大會長身上。”

展文軒,對他我的確是有一種特別的感覺,格外關注,經常想念,隻是所有女孩都會喜歡這樣出眾的男孩子,那些不喜歡的不是沒有自信,就是眼高於頂,而那種感覺比起愛,更像是年少時的虛榮心所編織起來的大網。

和顧曉曼說了很多話,從第一次見麵,到李珊珊的死,我突然覺得我們所經曆的事情已經很多了。

下樓買泡麵的時候雨還在下,買了煙和泡麵回去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鬱悶。

走到五樓的時候,推開樓梯間的窗戶,薄涼的小雨打在身上,點了一支煙,默默地看著窗外,也許就像秦蓉跟我說的:“有些人就是在故意挑戰著我們的極限,極限的最後不是他的成功,就是我們的勝利。”

在記憶裏警察這個職業一直都是強者的象征,隻是我從來不知道的是,每天在警局的刑偵檔案裏會有很多案子被蓋上曆史的印記,就此成了無頭案,那些就是犯罪嫌疑人的成功。

煙霧繚繞中我仿佛看到了李珊珊猙獰的臉,她在雨裏看著我就像以前一樣,我向來神鬼不信,滅了煙回到了宿舍。

因為唐哲和李珊珊都是被殺而且死相淒慘,所以搞得學校人心惶惶,學校嚴謹了學生進出校門的時間,並且安排了學生會進行檢宿。

學校的安全管理漸漸步入正軌,整整一個月都相安無事,隻是秦蓉的案子還是沒有進展,他們甚至向國外的專家組借來案發現場還原的探員,但終究還是沒有什麼結果。因為慘死的是在校大學生,所以社會關注度很高,給東都警察局帶來了不小的社會壓力,而社會輿論對天才法醫官秦蓉更是褒貶不一。

景天小區是東都高端商務住宅之一,秦蓉自己住在這裏。秦蓉開門的一刹那,真是把我嚇了一跳,這是我第一次來秦蓉的新家,迎麵是一具仿真屍骨。我記得秦蓉剛上大學那會兒我剛剛小學畢業,秦蓉給我講她們學校的故事,為了了解屍體,每天晚上幾乎都是抱著頭骨睡覺,而且是不同程度損害的頭骨。她說,隻有這樣對屍體的了解度才能加深。

“有事?”秦蓉一身居家的衣服看著我。

躺在秦蓉的沙發上我道:“我想看犯罪現場的照片。”

秦蓉一笑,什麼都不說就帶我走向書房,她的書房不大,四處都是書,還有很多案件的檔案袋。來東都以前她一直供職於美國一家非正式調查機構,那個機構有著所有法醫官夢想的實驗室,而她卻放棄一切地回來了。

“你為什麼回來?”

秦蓉打著電腦回頭看我:“問這個幹什麼?”

“就是想知道,我記得你說,你在那裏能有更好的發展,畢竟那裏供職於世界,是法醫官最完美的天堂。”

秦蓉一笑:“去年邁阿密發生一起凶殺案,我們受雇進入調查,其實案子很簡單,凶手也顯而易見,我們用了三天時間就找到了凶手。凶手是個華人,我的老板當著很多人的麵指著那個華人說,全世界隻有中國人犯罪沒有絲毫技術含量,也最沒有大腦。聽他說完這句話,我當著他的麵脫下了手套,放在他手裏,我和他說:‘對不起,我也是個中國人。’”

“該死的美國佬,所以你就回來了。”

秦蓉聳了聳肩,指著電腦裏的文件夾說:“這就是兩起案子所有的影像資料,你自己看吧。”

秦蓉離開,我看著電腦裏的照片,她的作風依然很美國派,要知道這樣的照片算是一件案子的最高機密。

離開秦蓉的家已經很晚了,秦蓉因為有報告會,所以送我回去的並不是她,而是她帥氣的屬下。

下車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抬頭一看是顧曉曼趴在宿舍的窗戶往外看。

回到宿舍的時候,大家都哄笑:“季微微,快交代,什麼時候交的男朋友,還挺帥的。”

顧曉曼也湊過來笑道:“是呀,昨天還說沒有,裝神秘。”

我一笑:“我哪有男朋友啊,那是我姐的同事。”

“啊,老少戀?”

白了她們一眼,我笑著爬上了床,顧曉曼襯衣的後麵有一小片水潤的西瓜紅色,很小的一塊,卻是很引人注目的那種紅色,而李珊珊的指甲油就是這樣的顏色。

躺在床上我看著天花板,顧曉曼在我心裏一直是有些沒心眼的女孩,性格直爽,即使和李珊珊性格不合,也沒有殺她的必要。到底是誰,如果不是顧曉曼,那她身上為什麼會有李珊珊的指甲油,唐哲又是誰殺死的?

教授在上麵講課,我看著窗外,進入六月東都的雨就格外的多。教授是經濟學的權威,上課喜歡叫人回答問題,叫我的名字卻總是張冠李戴,大家常常因此哄堂大笑。

下課的時候雨還在下,我和顧曉曼一起去食堂吃飯,顧曉曼沒有父母,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但是性格開朗也沒有自卑感,所以人緣很好。有時候就連我都嫉妒她的人際關係。

這樣的人又有什麼理由去殺人?

5.

六月二十七日,陰,東都醫院,案件進展程度不明。

展文軒生病的消息還是別的社長告訴我的,忙完了學校的事情我獨自去了東都醫院看他。展文軒的病房很幹淨,而且給人一種親和感,有些可怕的是,我竟然覺得那間病房有家的氣息,病房裏並沒有別人,隻有展文軒。

展文軒看著我進來,眼裏略帶驚訝:“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你得的是什麼病,還從耳朵裏流血?”我放下帶來的水果看著展文軒。

展文軒一笑:“你說呢,我總不能跟你說我得的是中耳炎吧。”

“沒正經的。”我看著展文軒的臉竟然不知不覺地紅了起來。

展文軒淺淺地笑著,說實話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隻是在那滿臉病容的臉上,這樣的笑容有些異樣。

在醫院待了一個下午,來看展文軒的人很多,下午五點我離開醫院,走的時候展文軒說:“放心,我沒事。”

我一笑,回去的時候路過護士台,向護士打聽展文軒的情況,護士說,這是病人的隱私不能透露。

我悻悻地離開了,回到學校已經很晚了,顧曉曼不在,宿舍的人說我離開以後她就離開了,不知道去了哪兒。

再去醫院看展文軒的時候他已經出院了,護士說:“你說的是展醫生的兒子吧,他病穩定,隻是突發症,誰也不能預料以後的事。”

我“哦”了一聲,才要離開,就聽另外一個護士說:“你不知道就別亂說,展醫生的兒子去年死在我們醫院你不知道,這個不是他親兒子,隻是一個養子。”

和我說話的護士不氣餒地道:“養子就不是兒子嗎?”

另外的護士沒再說話,端著藥離開了護士台,護士走後,小護士道:“真是有病。”

有病,我想真正有病的不是別人,而正是我們這些自以為聰明,卻根本什麼都不明白的人。

秦蓉的電話打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因為凶殺案並沒有什麼太大進展,所以社會輿論很大,很多人都說東都警察局就是幌子,拿著錢不做事,秦蓉的調查讓我很意外:“顧曉曼並非孤兒,她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哥哥。”

“她哥哥是誰?”我一直以為顧曉曼因為報複或者別的才會對李珊珊下手或者是當幫凶,因為對顧曉曼的好奇,所以我要秦蓉幫我查了顧曉曼的身世,沒想到她還有哥哥。

秦蓉的聲音有些嬉鬧,電話那邊,她翻動著紙張和我說:“有些意思的是,她的哥哥你也很熟悉。”

一種不好的感覺襲上心頭:“是展文軒?”

展文軒是展家的養子,那他就很有可能是顧曉曼的哥哥。

秦蓉道:“對,現在的展文軒原名顧曉成,13歲開始被展家助養,18歲考入商學院。真正的展文軒為情所困自殺,展文軒死後,展家收養了顧曉成改名展文軒,也就是你現在看到的展文軒。”

我聽得迷迷茫茫的時候,秦蓉說:“他們是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並沒有什麼仇恨。你懷疑顧曉曼?”

我一愣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我隻是覺得顧曉曼有殺人嫌疑,隻是她和展文軒為什麼會是兄妹,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他們都像是陌生人一樣地生活著?按照心理學的推斷,因沒有父母相依為命的人更重視彼此的親情。

電話那邊的秦蓉翻看著什麼東西,久久才和我說:“你知道真正的展文軒是怎麼死的嗎?”

“怎麼死的?”我現在的腦子亂死了,所有的東西都因為他們的關係打亂了。

“他相戀了三年的女朋友為了出國名額和他分手跟了另外的男孩,他因此自殺,而那個女孩在半年前回國探親時也死於非命,到現在案子還是無頭懸案。不過手法與商學院的凶殺案幾乎相同。”

還沒等秦蓉說完,我就道:“等一下,秦蓉,難道你沒發現什麼嗎?”

“被害人幾乎都有著不同程度的——虛榮。”秦蓉也發現了這一點。

“對,唐哲為了追求女孩塑造了自己完美的家事,李珊珊根本就是在和錢談戀愛,還有已經死掉的真正的展文軒的女朋友,為了出國的名額可以放棄一切。對生活他們都充滿了虛榮心。”我說到這裏,突然愣住。

“天呢,秦蓉你到底做了什麼?”

電話那邊,秦蓉哈哈大笑:“這隻是引導著你的偵破潛能。”

掛掉電話準備回宿舍的時候,一個聲音把我嚇了一跳,那是顧曉曼的聲音,她站在我身後已經多久了,不知是否已經聽到了我和秦蓉的對話。

回過頭的時候顧曉曼看著我笑道:“還以為你去哪了呢,快點兒,一會兒該打不上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