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芙自幼服侍在君少優跟前,知道這位郎君因病痛折磨性子並不是很好,向來也有這種無故發火的時候,也不覺異常,微微欠身退下。並好心叫退了在旁侍立的另兩位婢子。霎時間寂靜下來的臥房裏僅剩君少優一人,麵無表情的坐在青銅妝鏡前。

時間默默流逝,轉眼便過了給國公夫婦早起問安的時間。若是往常,哪怕拖遝了一星半點兒楊黛眉早已派陳媽媽過來詢問訓斥。如今過了約有半個時辰,竟然沒有半點動靜。倒是廚房派婆子送了早起的膳食來。躲在外間的秋芙看著已經大亮的天色,不得不再次回屋提醒郎君——哪怕他要使性子不去給夫人請安,也得吃了早膳不是。

秋芙剛要動作,猛然聽見院兒外一陣吵嚷之聲。秋芙有些厭煩的皺了皺眉,跟隨小丫頭們走到院門處,瞧見外頭立著氣喘籲籲地春櫻,忙壓下臉上的不快,笑意盈盈的迎上前,拉著春櫻的手笑道:“什麼風把春櫻姐姐吹到咱們院兒裏了,趕快進來喝杯茶潤潤口。”

心裏卻想著果然,早起郎君耍性子沒給夫人請安,這會兒來人訓斥了。

卻見春櫻並沒有往日的高高在上,回握住秋芙的手,快速說道:“快,快去叫五郎收拾好了跟我走。永安王來了,國公和夫人正在前堂接待。永安王要見郎君。”

秋芙聽了也是大吃一驚,脫口問道:“怎麼會。就算陛下下了旨意,這會兒也不應該——”

“什麼應該不應該的。王爺說了,郎君是男人又不是女人,何況早晚都是一家人,哪來那麼多外道話。”春櫻說著,索性越過秋芙往院兒裏走。永安王天潢貴胄,手握軍權,又是陛下長子,深得陛下器重,可不是現已解甲歸家安享富貴的國公能得罪的。他要見郎君,國公和夫人自然不能阻攔。還得巴巴把人早點兒送過去,免得永安王等的不耐煩。

眾人簇擁著進了君少優的臥室。卻見君少優和衣躺在床榻上,麵衝裏,又睡過去了。

春櫻也曉得這位郎君自幼就纏綿臥榻,向少有精神的時候,也不以為意。連忙走上前去,輕輕推著君少優的肩膀,口內喚道:“郎君,郎君,起身了。有外客約見。”

君少優睡得迷迷糊糊地,感覺有人推自己,一下一下的,不輕不重,卻擾得人睡得不安心。遂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麵前的竟是國公夫人屋裏的春櫻,不覺一愣。

落在後麵的秋芙立刻說道:“回郎君的話,永安王過府了。目下正在外堂由國公和夫人陪著。國公叫郎君也收拾收拾,出去見客呢。”

見客個屁,出去接客吧。

君少優暗地裏翻了翻白眼,狠狠吐槽道。

不過他也知道,以他目下的身份可沒資格置喙君瑞清的話。楊黛眉既然能吩咐春櫻親自給他送話,又如此溫言軟語,已經算是給麵子的舉動。不論君少優心裏樂不樂意,這會兒都應該抱著尊重的態度回複春櫻,這叫恭敬長輩。不然的話,衝撞長輩身邊得用的人就是跟長輩過不去,就是打長輩的臉,就是鳴槍立馬的宣戰。就是忤逆。

上輩子君少優不懂這些個後宅貓膩,沒少在這上頭吃虧。以致後來進了廟堂,還有禦史拿著此事彈劾不休,說他不敬嫡母,品性卑劣。幾次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乃至新帝行鳥盡弓藏之事,國公府明哲保身,抽身而退,也沒有人說國公府的不對,隻說他君少優行事輕狂,連族人長輩都看不過眼。

重活一世,君少優就算心裏不滿,也犯不著在這種不痛不癢的小事上犯錯,授人以柄。

麵子是別人給的,臉是自己丟的。他君少優在勢弱之時,從來都不是個給臉不要臉的人。

伸手按了按眉間做出一副實在疲乏的模樣,君少優溫顏笑道:“原來是春櫻姐姐。今兒早起本想去給母親請安,結果突發了舊疾,疼痛難忍,一時沒能過去。還望母親不要怪罪。”

君少優的前身落地時本是個健壯敦實的小郎。聰明伶俐,頗有早慧之象。五歲進學,七歲能詩,京中一時傳頌。結果八歲那年染了一場風寒,自此後身子便倒了。這麼多年來又不加保養,三不五時的就犯病幾回,這當中自然有國公夫人的功勞。春櫻乃是國公夫人最信重的大丫鬟,對於此事心知肚明。又拿眼窺著君少優的麵容,但見他果然眉宇倦怠,容色蒼白,眼睛也熬得紅紅的,十分不舒服的模樣。心知他沒說謊,遂開口笑道:“郎君也忒小心了。夫人最是個慈善大度的人,亦知道郎君身體不好,多次免了郎君的請安問候。囑咐郎君要好生休養,切莫因請安折騰了自己,反而添病。這次自然也不會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