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兩人到了東域與北域的界河衍水。衍水浩浩湯湯,波濤不盡,繁育幾萬年,兩岸衝刷出大片的平原,土地肥沃,大小國度散落其間。
墨雲華擇了個人煙稀少的地方落下雲頭,這裏傍著衍水的東岸,是東岸最大的國家衍周國。到了凡人聚居的地界,墨雲華囑咐煉缺不要隨意動用法術,這裏不比坊市,多數人並沒有見過修士,貿然動用術法容易嚇到旁人。
兩人行則數日到了衍周國的都城大燕城。大燕城繁榮數百載,瀕臨衍水,河麵往來商船無數,城中街鋪鱗次櫛比,人來人往十分熱鬧。煉缺頭一回來到凡世的都城,看到什麼都倍感新奇,奮力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恨不能將每個店鋪街麵看個透亮。墨雲華對他的孩子心性頗感無奈,隻得追隨在後。
此時遠處臨街的酒樓的窗台邊坐著一位男子正對著窗外翹首觀望,遠遠便看到了那師徒二人。他二人湮沒在人群之中,雖無華服加身,卻風姿雋爽,在人群之中格外引人注目。男子回頭對著旁桌同行之人輕笑道,“今日皇城裏來了兩位妙人!”
……
煉缺興致勃勃的走街串巷,將墨雲華甩在了身後也不自知,無意間竟來到一處煙花地。紅樓上正倚著幾名輕紗隱透的曼妙女子,見到街麵上來了位韻縱天資,如玉無雙的青衫男子,紛紛朝他揮袖示好。
煉缺活了幾十載,從未涉足紅塵,並不知人世間還有紅樓女子,這等當街被人示好的仗勢著實把他嚇了一跳,立馬頓足,臊得滿麵紅霞無處遮掩。樓上眾女子見他比之未出閨閣的女子還要嬌羞,一直低著頭不敢抬頭示人,觀他麵容不過二十出頭,想必是哪家家規嚴厲不曾出門風流的公子哥兒,便起了戲弄之心,嬌言軟語的衝他喊道,“小哥,看姐姐這裏!”
一名倚在欄杆上打扮得有些風騷潑辣的女子更為直接,衝煉缺調笑道,“小哥,你長得好生俊俏,竟把我們這群姐妹都比了下去。來姐姐這處吧,讓姐姐好生j□j你,定教你樂不思蜀。”
煉缺不曾料想這裏的女子竟如此豪放,臉一怔,不知如何自處。
墨雲華隨後跟到這裏,見煉缺一臉難堪的杵在街道中央,輕聲斥道,“煉兒,你怎的走到這處來了?”
煉缺看到墨雲華,如同見到救星,歡喜道,“師父,你來了,這是哪處?”
“煙塵之地。”
那群倚在香閣的紅樓女子見街麵上的又多了一名相貌俊美的男子,更熱情了些,紛紛拋出手中的絹帕。墨雲華麵無表情的掃了她們一眼,轉過身領著煉缺從原路折回,隻留□後一片追捧呼喚之聲。
煉缺默默跟在身後,無所適從。墨雲華見他這般不自在,淡聲道,“你初入人世,心無塵垢,這等紅塵俗事莫要上心,隻管心中清靜就是。”
正值正午,兩人離開此地前往一處酒樓。酒樓的小二迎麵見到兩人人,將他們客客氣氣引到了二樓。二樓原本是個雅廳,依著名仕之風布置得清雅古樸。廳裏有四張桌子,三張桌子上都坐滿了人,正在高談闊論。煉缺心知墨雲華喜淨,見樓上人多,對小二說道,“此處人多,可否替我們換個地方?”
廳裏靠窗台邊坐著的一名男子彬彬有禮的說道,“這兩位公子,我觀你們麵容不俗,若有雅興,何不就座,趁此交個朋友,我們今日得閑正在此處論道,你若願意,也可參與。”
墨雲華打量了一眼說話之人,見他身著絳色窄袖長袍,腳踏蟒紋靴,梳著文士髻,髻上穿插一根紫玉笄,兩端各垂下一顆允耳,腰間佩掛一枚通透碧玉,妙有姿容,氣宇軒昂,談笑間自有一分雍容貴氣,知他定是人間貴胄,出身不凡,又見小二一臉難色,想必先才小二是受此人所托將自己迎上來,墨雲華不欲為難小二,對著小二說道,“勿須勞煩,就在此處吧。”
小二見狀匆匆拜謝。
隨後,墨雲華與煉缺落座。那名為首的男子含笑示意。墨雲華略一回禮,點了一壺清茶,三道素菜。小二得了吩咐徑自去了。
不多久,小二風風火火將菜布上。墨雲華辟穀多年,並無口腹之欲,隻隨意吃了幾筷子,兀自喝起茶來。
煉缺還未辟穀,對酒樓的小菜倒是讚不絕口,吃得滋滋有味。
墨雲華道,“煉兒,你入世之後,莫要生出太多貪玩之心,需懷著一刻悲天憫人之心,時時體察世間冷暖,與人施惠,不得心生歹念,更不能雜塵拂心,擾了自己清靜。”
“謹聽師父教誨。”
“吃吧。”
此時,旁桌的十多名男子正聚在一起清談治國之道,這群人端看裝扮便知皆是文士之流。
其間,一名男子起身朗聲說道,“舜問堯天子之道,堯曰,‘不敖無告,不廢窮民,苦死者,嘉孺子而哀婦人。’舜不敢苟同,曰,‘天子之道,以天地效法足矣,天德而出寧,日月照而四時行,若晝夜之有經,雲行而雨施矣。’天地,自古為尊,治國之道,效法天地無為足矣。”
話剛落音,先才那名為首男子捧起酒杯輕啜一口,道,“無為之道,修身自省可為,治國治軍卻稍嫌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