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忘身心得成奇功 失路徑終遇良朋(2 / 3)

循著聲響的來處,他踏雪而行,雪地上隻留下淡淡的足印,心裏歡喜,接住飄落的雪花,雪花在手裏堆積,等積滿一手,一口吃掉。前麵出現一堆黑影,在吹起的漫天飛雪中隱隱約約的,漸行漸近,看出來是一群人馬,再近些,是三輛馬車,還有十幾匹馬,幾個人穿著單皮袍正在奮力推拉著陷入泥淖的馬車,幾個穿著厚厚白狐裘的人站在旁邊,看身材像是女子。雪中行人看到突然有人出現在眼前,都是驚喜莫名,他們疑惑的看著他,他看到幾個女子的麵容,心頭狂跳。如果說難容是個鄰家姐姐一樣的親切溫柔,赤鷹是美豔絕人,讓人難以抗拒的話,這幾個女子,不對,雖然是幾個女子,但在他眼裏卻隻有一個,這個女子卻是高傲的如天上飄落的雪花般,一點點熱氣就可能把她融掉;一點點汙濁就可能玷汙了她。她不是俗稱的美,不是常言的豔,她是沒有詞彙可以形容的。她的臉上隻有淡淡的漠然,好像眼前的車馬、眼前的雪原、仍在飛舞的雪花,就是突然出現的铖乙,與她都是漠然的,她好像天生就是不予人間俗流的,是個高高在上,讓萬人膜拜崇敬的對象。她的僅露一點的臉,如剛剛落下的雪花般晶潤,藍色的眼睛,朦朧如夢,高挺小巧的鼻子,潤紅的嘴唇仿似剛開的紅梅。铖乙目瞪口呆,他不相信世上真的還有這樣的女子,而他竟然有幸親眼見到了她,他覺得自己鑽出雪窩的行動是一萬分的正確,使得他能夠早半天看到了她。

一個女子衝上來厲聲叱叫,铖乙無動於衷,他不明白那女子叫的什麼,那些推車的人也停下來,一個人說道:“你不用大喊大叫的!他根本聽不懂你說的話。”他是對著那個大叫的女子說的,那個女子已經氣得臉上肌肉震顫了,因為铖乙根本就沒有瞧她一眼。仍然緊盯著那個高傲女子。眼睛裏充滿了崇拜的神氣。

推車人走到铖乙跟前。在他眼前揮手,“嗨!小子,看什麼呢?”

铖乙回過神來,臉上帶著崇敬的神色,勉強收回自己的眼神,“哦,您是?”

那人高興的說道:“你是秦人吧?我也是。”原來一些在匈奴時間久的人,一般稱中原人為秦人。甚至自稱秦人。

铖乙也很高興,畢竟在這雪原上見到人很不容易了,見到一個同族的人就更是不容易。那人由於幹了半天的活,身上還有汗,臉色潮紅,歡喜的伸出手來,铖乙也伸手相握。一個人叫道:“大車,問問他怎麼去單於庭?”

這叫大車的人對铖乙道:“我們是往單於庭的,是黎幹公主要前往單於庭跟匈奴太子成親的。為了防備被人邀劫,走了人煙稀少的地方。結果遇上了暴風雪,困在風雪裏三天了!又遇上了鬼打牆!如果不是見到你。我們可能就死在這大雪裏了。我們已經有幾個人嚴重的凍傷了,馬匹也丟了幾匹。”他搓著手,熱切的看著铖乙,滿是焦急。铖乙想了想,看看他們的馬車,上前說:“先把你們的車弄出來吧。”

他們一共七個男人,已經精疲力盡了,望著車子,眼睛裏麵是無奈和痛恨。铖乙拉住了一架車的車把,暗中叫勁“起”,那一架車恐怕有三千斤,被他從雪坑泥淖中拉出。眾人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把車子一架架拉出來,大車走到他的跟前,豎著大拇指說道:“好!好大的勁!兄弟,好樣的!”其他人也紛紛伸出大指,臉上充滿了笑意,就連幾個女子也對他充滿了好奇,臉上也有了笑意。

铖乙看著他們的馬車,錦罽蒙麵,鑲著翠玉名鑽,華貴至極,笑道:“如果你們想去單於庭,隻有一個辦法,就是舍了馬車!不然的話,你們沒等到了單於庭,恐怕你們幾個也累死了。”大車連連點頭稱是,過去跟其他人商量。一個高鼻藍眼的大個子胡人跟著大車來到铖乙的跟前,大車說:“我們管家說:這裏離單於庭還有多遠?沒有了馬車,公主到了單於庭多沒麵子啊!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铖乙也沒有到過單於庭,隻是在跟著烏先生他們的時候,聽他們說過,“這裏往單於庭,大概還有兩千裏吧。車子是誰也沒有辦法,除非你們抬著。”大車給管家說了,管家想想也是,隻得過去跟公主說了。铖乙看著他誠惶誠恐的跟公主說著什麼,臉上愁雲滿麵,铖乙好奇,問大車:“你們是什麼黎幹的?怎麼給匈奴送公主?”

大車說:“他們之間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我是跟著漢使的隨從,因為會趕車、修車、做車,所以人稱大車!”臉上一臉的自豪,“在匈奴流落了幾年,就靠給人趕車、修車為生。沒想到被單於身邊的人找到,要我跟著他們的使臣前往黎幹,沒法,誰讓咱是幹這個的?一路上過大漠,翻雪山,走了一年多,去時一百多人,隻有三十多人到了!剩下的?全都死了,有渴死的多些,有被風沙刮跑的,有被流沙吞沒的,還有失心瘋死的,還有病死的!哎呦,費了老大的勁,到了黎幹。他們的國王、大臣、人民聽說是匈奴派人來迎請公主,舉國歡騰。送上了禮物,停了半年,我們又往回趕。走到天山,聽說天山南路正在打仗,一部分人原路走,回單於庭報信;我們又拐到天山北麓。又有一些人死在路上,現在連黎幹來的人,就剩下這些人了。一路上,也就是我大車,不然,這馬車早扔了!唉,這真是好馬車!多寶七彩九香車!如果有幾架這樣的馬車,哈,在長安,那才叫牛!羨慕死他們!”其實他自己才是羨慕死了,讓他扔了馬車,比割了他的肉都難受。铖乙看著他,他的眼睛一直在瞟馬車,那結實的大梁,輪轂,車輪,車軸,都是他自己一個人親手打製的。上麵的車篷,車上的鑲飾,哪一樣不是他精心做的?他總共做了三架,一架留在了單於庭,帶著兩架去的黎幹,又留在了黎幹一架。這一架是眼前僅有的一架。要扔在風雪裏。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他的眼睛模糊了。心裏刀絞一般,臉上還要裝作不在乎的樣子。那個公主走了過來,開口對大車說話,大車的眼淚一下子噴湧而出,嗚咽的不能自已。公主微笑的看著他,讓他盡情的哭泣。铖乙看著公主,呆了,他雖然聽不懂她的話。但是她的聲音卻是鶯鶯嚦嚦的,好聽得很;後來她的一笑,好像冰雪都能融化了,漫天的飛雪都是因為她的聲音、她的笑而歡躍。铖乙覺得自己都要被融化了。

大車停住了哭泣,擦幹眼淚,到車上取出一個包裹,背著,其他人也都一人拿了一個包裹,女子除了公主,也是一人一個包。管家對大車說著什麼。一邊往铖乙這看,铖乙心頭一陣慌亂。不知怎麼好。一會,大車過來了,說:“兄弟,你是不是跟我們走?”

铖乙巴不得他們這樣要求,心裏樂開了花,連聲道:“當然。當然。”接過來大車的包裹,背在身上。大車笑笑,又拿了一個包裹,戀戀不舍離開,大步走在前頭。一眾人馬舍了馬車,有人牽著馬,公主坐於馬上,其他人跟在馬的後麵,铖乙和大車在前麵帶路。

铖乙問道:“大哥,你是跟著哪個漢使的?”

大車一臉的自豪:“張騫,張天使!”

铖乙一愣,“吹牛吧!我怎麼不認識你?我也是跟隨張天使的,怎麼沒有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