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非常難得地,她沒有打斷他,隻是沉默地閉上眼,頭又往裏埋了埋,就像鴕鳥一樣。心中不斷地麻痹自己,咳,更出格的她也不是沒在小說裏看到過,這種程度的,小意思啦!
然而,那紅得快滴出血的耳尖,明明白白地訴說著她的情緒。
這樣的縱容卻也意外地沒有惹來蕭傾寒的得寸進尺,短暫地溫存了一會兒,他欺近她的耳畔,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調笑的意味,直逼到她的心尖裏去:“你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我總不能一點表示也沒有吧?”
“早早,我太開心了,真的。”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很溫柔,莫名地,讓她生出了一絲心疼,“曾經一度,我都以為此生都等不到這一天了。”
她輕輕一笑,並不說話,隻是抬手擁住了他,在他的背上輕拍了兩下。
是夜,直到接近她平時回房休息的時間了,兩人才從書房裏出來,依依不舍地揮手告別。
又過了月餘,嶽問荊自覺自己在中陽書院的學習生涯已經可以到此為止了。
國內的國學教育正處於複興期,能教授的東西本就有限,基本能把蒙學三大教材都傳授完畢,已經算是很了不得的了。
正是這樣一個事實,最缺乏的,就是老師,或者說先生。
如今,以她的水平,已經堪當一名老師,而之所以,躲在書院繼續當了這麼些年的學生,也不過是給了自己一個相對清閑的讀書環境,事實上,書院裏的學生雖然人人稱她一句“嶽師姐”,將她視為半個老師,早已是師生都心照不宣的事。
隨著那種清閑日子到頭了的感慨愈發濃厚,她也知道,該到離開的時候了。至於今後何去何從,還是邊走邊看吧。或許,她也會在某個小書院裏,安安心心地當一名老師呢?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卻也知道,這一代,注定是出不了什麼驚才絕豔之輩,即使名聲在外如她,如徐行止,也不過是那涓涓溪流中的一掬細沙。
喜馬拉雅之所以為喜馬拉雅,青藏高原就在它腳下,它隻要拔尖一點點,就可以成為世界第一的高峰。王羲之之才至今仍為人稱道,蘭亭集上,隨便指一人出來,放到現世,都是風華絕世的人物。然而,淪為陪襯,不過是因為王羲之超出了他們一點點。
沒有時代的基礎,想要木秀於林,不是不可能,隻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不過難於上青天耳。
她從前以為自己是寧做小中之王的,卻不料,竟然有了甘心淪為背景的覺悟,甚至,甘之如飴。或許,是心境已經發生了變化吧?
改變人心,大概,這才是所謂“教”的意義所在。
小時候,哪裏有什麼是非觀念?想要的,就撒潑打滾,千方百計要去得到它。而受教之後,看到一件有主之物,哪怕再喜歡,那東西再好,因為明白了它早已有了歸屬,也不會再去橫刀奪愛。
放下了個人英雄主義,學會將目光放長遠一些,懂得了前人所謂“永生”的真諦,這才是她幾年來最大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