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呼呼呼……”喘著粗氣，範無救攀著亂石蹣跚著前行，留下一道蜿蜒清晰的血痕跡和遍地屍首鎮住了沿途的看守者和早已縮在一邊瑟瑟發抖的鬼魂。
這，這就是那個冰冷的黑無常嗎？從沒見過他大開殺戒的模樣，竟是這麼，令人毛骨悚然！不是沒有見過如此強大的力量，但是……為什麼，明明已經渾身是血，明明連鎖鏈都不再飛舞，明明連鬼氣都消耗一空了，明明連意識都失去了，為什麼，為什麼還是朝著下一層的入口前進？！
十七層，整整十七層！多可怕的一個數字……
“黑臉的……”趕來的謝必安突然覺得自己的早已死去的心髒狠狠震蕩了一下，“到底，是為什麼……”
“唔……”血人倒地伴隨著一記悶哼。下一刻，發現自己站不起來的他伸直了手臂，緩緩爬去……
“黑臉的！”謝必安一把扶起地上的人，“我帶你去，我帶你去找她！”什麼天規，什麼地府，都閃一邊去，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兄弟這樣苦苦掙紮！“都給我滾開！”
哭喪棒出，群鬼退散。
謝必安扶著範無救一躍而起，超第十七層的入口飛去。突然，十殿閻王的威壓從天而降，如同泰山壓頂，兩人直直砸到地上，留下深深的坑洞。謝必安忍不住，一口噴出了鬼血，綠瑩瑩的，和範無救的血混在一起，他試圖站起來，卻被威壓壓得抬不起頭。而身邊的人卻顫顫巍巍掙紮著，搖擺著，最終還是站了起來。
“不要，黑臉的……”謝必安想拉住他。會死的，那十個人是地府真正的王，會魂飛破滅的！
可是……他慢慢前行，鎖鏈在拖在身後，斑斑血跡，悉悉索索發出刺耳的聲音。他越過了那十道身影……
令牌重重砸了下來，一下，兩下……地上的影子散出點點星火般的黑色斑點，跪著的高大身軀迸射出點點熒光，就像有螢火蟲不斷從體內逃逸出來……渙散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死氣沉沉的鎖鏈終於開始蘇醒……
“鏗！”
九道巨大的令牌封住了他所有的行動，手中的鎖鏈就像困在籠子裏的蛇，扭曲了一下就被令牌定得死死的。
第十道令牌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壓砸了下來……
“不……”謝必安絕望地望著那令牌，“不要……不要！！”
範無救能感受到殺氣襲來，周圍的一切卻好像和他失去了聯係。瑤兒，還在等他，那裏那麼黑那麼冷，她會怕的……
“且慢！”
溫和卻威嚴的聲音傳來，瞬間給陰暗的地府帶來了光亮。
令牌硬生生停下。
被意誌支撐的身體也到了疲憊的極點，連同意識一起陷入了沉睡。他到底還是區區一隻鬼，不是神，不是仙，不是菩薩，更不是佛，他隻是地府的無常鬼，他無法無限強大……隻是，哪怕沉睡，嘴裏的想念依舊沒有停止，若有若無的呼喚在一瞬間寂靜的地府清晰可聞。
“等我……”
（五）
這裏是哪裏？人界嗎？
明媚的陽光，翠綠的樹木，點點盛開的花蕾，間或的鳥鳴……
這個感覺，我沒有死嗎？！不對，扶瑤！
猛地坐起來，四下搜尋著記憶中的身影，在觸及到趴在床邊的人時，眼神瞬間溫柔了下來。
太好了，她沒事。忍不住伸手撫摸俏麗的睡顏，他的嘴角掛上了一絲滿足的微笑。
“咦，你醒了啊！？”女孩醒來，笑眯眯地看著他。
“嗯。”
“怎麼突然就睡著了呢，明明在跟人家聊天的！”女孩氣鼓鼓地把小臉湊上去。
“我……做了個夢……”
“夢？”
“嗯，我夢見，我是地府的黑無常，而你，是一個陽壽耗盡的女孩……”
她偎到他懷裏，抬頭看著他，問：“然後呢？”
“然後……”他抱緊她，埋首在她肩窩，長長吸了口氣，“我們相愛卻被拆開了。我陷入了沉睡，睡了好久好久……”
“那我呢？”
“……我不知道……”
“那隻是個夢。”她安慰他。
“……”他移開一點，俯視著她，淺笑，“是，隻是個夢……”
他抱著她，良久，他問她：“你，叫什麼？”扶瑤嗎？還是其它的……
“啊！你這個混蛋居然問自己的娘子叫什麼？！”她抬手要打他，卻看到他仍淺淺笑著，他的眼神裏包含了太多太多深情，鋪天蓋地，密密網住她。她放下手，猶豫地喚他，“無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