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蘇珥怒斥防風氏絳雪執意告神女
這廂絳雪麵露害怕之色,婆婆卻神色變得莫測,摩勒在我身後冷冷一笑。
在水亭子裏玩耍的豆兒與若禾似見我們這邊起了紛爭,跑過來,兩人笑嘻嘻的看著。
防風婆婆軟言道:這青玉笛,你怎會有,可與我說麼?
蘇珥冷笑道:這是我的事,倒想請問婆婆怎會有此物?
防風婆婆道:此乃幽冥派的信物。
蘇珥道:多謝解惑。她看向絳雪道:你我這姊妹,味道做得真真差勁,絳雪妹妹!
防風婆婆試探的問:這玉佩原屬你?
蘇珥道:婆婆不需得問此物,今日我要好好與絳雪妹妹說說此事。
絳雪忽然掉淚,道:姐姐放絳雪一次,絳雪也非故意,自從姐姐要離了小瀛洲,妹妹萬分不舍,才出此下策,也好睹物思人。
蘇珥隻是冷笑。
防風婆婆道:蘇姑娘可還記得小時之事?
蘇珥冷眼相看,淡淡的說:蘇珥五歲時被爹娘棄於集市,自此流離顛簸,一路行乞到了杭州府,若非好心人留我,哪裏會得有今日的蘇珥。
我在旁,聽了,曉得蘇珥定然是防風婆婆的真女兒了,那時初遇婆婆時,確實聽說是五歲失於集市,再看那絳雪,臉色蒼白,冷汗淋漓。
婆婆麵有愧色,不語。
蘇珥看著婆婆道:可還有什麼話要問?
婆婆輕聲問:對你爹娘可還有印象?
蘇珥道:年紀甚小,本無印象,卻記得了狠心爹娘喂我吃了毒藥,好教我死在家門之外。
婆婆臉色難看,喃喃:迫不得已阿!老頭子的聲音道:珠兒!
蘇珥眼色裏劃過了情緒,仍冷笑得厲害,道:天底下也隻有狠毒父母才會得下手殺自己的親生孩兒,如今怕是追悔莫及了吧!
我道:蘇珥!
蘇珥轉眼看我,輕笑,眼裏帶恨,道:姐姐有所不知吧?蘇珥當初吃盡苦頭,若不是進了小瀛洲做了頭牌,早就成了坊間流鶯,而那個絳雪姑娘,若無蘇珥教養,恐怕也無今日的榮華富貴,倒不想,這般以怨報德。
她看向絳雪,絳雪被她的目光看得渾身瑟瑟,身旁服侍的丫環扶著她,她卻搖搖欲墜般,神情萎靡,連聲道:姐姐饒了我,姐姐饒了我!
防風婆婆顫聲道:孩兒啊!
蘇珥對若禾說:若禾,你的娃娃呢?
若禾笑嘻嘻的說:阿姨可是要娃娃玩玩?
蘇珥看著我,道:姐姐請多多包涵,蘇珥恐要失禮了。
我淡笑,知曉她要做什麼,於是我說:妹妹不如代我請各位出莊。
蘇珥笑,道:若禾,聽見了麼?
若禾笑,道:曉得。她拍拍手,自草叢裏轉出四個鬼使。
防風婆婆牢牢看著蘇珥歎:孩兒,當初爹娘是有苦衷,否則怎會狠心將你棄於集市?
蘇珥看著她,道:若禾!
若禾擊掌,道:娃娃,娃娃,去打這婆婆!還有這個!她指了指絳雪。絳雪哭,道:蘇珥姐姐!
防風婆婆歎氣,道:秦伊小姐,今日多有得罪,改日定然登門謝罪。說罷,疾步而去。
剩下了絳雪,她爬到了蘇珥麵前,道:蘇珥姐姐,饒了絳雪,饒了絳雪罷!
蘇珥不為所動,她看著絳雪道:還不起來?休要把長興鏢局的臉麵也一並丟了!
絳雪滿臉淚水,看來楚楚動人,抬眼,道:姐姐,饒了絳雪罷!
蘇珥道:你滾罷!
絳雪還欲糾纏,兩個丫環已上前,小心的說:姨娘,我們回府罷,此事若叫大爺曉得了,真真了不得了!
絳雪一愣,擦去了眼淚,低頭起,抬眼看我,不語,轉身亦離開。
待得人都走盡了,蘇珥似失卻了心魂,驀地昏倒在地。
客房。
老翁笑,道:無大礙,小姑娘莫要急,蘇珥姑娘是急氣攻心罷了。
我頷首,坐在床邊,看著蘇珥,為她打著扇,回憶適才發生的一切,曆曆在目,蘇珥阿蘇珥,你與你爹娘原來還有這段怨仇,怎生了得,我歎。
翠雪端了一碗甜品進來,輕聲:小姐,蘇珥姑娘一時半會還醒不轉來,小姐熱了吧,吃些冰糖燕窩,解解暑罷!
我輕聲道:你是怎的,我這回還有心思吃麼,放著,出去罷!
翠雪低頭,把東西放下,出。
摩勒在身側道:小姐,此屋悶熱,不如去水亭候著,待蘇珥姑娘醒了,再過來罷!
我看了他一眼,他滿眼關切,我心內不耐,道:我無妨。
他道:由我為蘇珥姑娘打扇罷!
我搖頭,道:我難得有些朋友,蘇珥姑娘又是我結義姐妹,怎可假他人之手,照顧她,我應該的。
蘇珥動了動,側了身子,背對我,泣道:蘇珥有姐姐這般的朋友,三生有幸。
原來她早已醒了!
我歎,道:莫哭,來,蘇珥,喝些甜品吧!
蘇珥起,淚眼看我,執我手道:也隻有姐姐才與我是真姐妹,今日之事,姐姐定然猜了幾分罷!
我笑:是,是猜了幾分。
蘇珥帶著淚,道:也不瞞姐姐,那個防風氏,確是我的親生母親。雖然5歲被棄,那兩人的臉孔我是記得清楚,前塵往事,忽兒翻起,覺得痛心萬分,本不想追究絳雪冒我之名認了那狠心的娘,隻是真真見不得這個狠心人居然為著那個假女兒強出頭,是以露了聲,唉……
我訝然,道:你早知曉他們是你爹娘?
蘇珥頷首,道:原本想著也不是善心的爹娘,絳雪既然冒認也就罷了,日後自然有她的苦頭,隻是受不得她取走了我的隨身舊物。她當我不知,我教養她知書達理,她在小瀛洲內卻一直嫉恨我的頭牌位兒,拿了我最心愛之物,原是為了泄恨,不想陰差陽錯,成了假女兒,恣意唆使那狠心人為她出頭,唉……真真是作孽!
我無語,隻得為她打扇。
蘇珥泣。
翠雪進,輕聲道:小姐,廖將軍求見!
蘇珥忙擦眼淚,道:風哥怎的來了?
我道:你昏了過去,我也沒了主意,是以讓若禾回去知會他了。
蘇珥看著我,道:姐姐,絳雪這般欺人,妹妹定然將她折騰一番,以解你我心中之氣。
我道:你要解自個兒心中氣罷?
蘇珥道:她奪了姐姐的夫婿,姐姐不氣麼?
我故作淡定,道:他非良人,怎會是夫婿,絳雪之事,若我有氣,定然要還的,隻是,你就莫要為我著急了。
蘇珥聞言,似有所悟,道:我沒姐姐這般好脾氣。
我笑:你怎知我脾氣好呢?我脾氣壞呢,壞得很,隻是她莫要惹急了我。
蘇珥看著我,撫mo我的臉頰道:姐姐與我初始認識那會不一般了。
我問:是麼?怎的不一般了?
蘇珥輕聲的道:初時凡事皆不管,現時倒顯了真性情,姐姐原來也是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主兒呢!看來,絳雪需得多多拜神,求神佑她了。
我苦笑,道:你還真真聰明。
廖風進,接口道:她那隻是些許聰明爾!
蘇珥起身,毫不避諱我,笑吟吟的投了廖風懷裏,道:風哥!
廖風寵溺語氣,道:誰人膽敢惹你昏了去?
蘇珥離開他懷抱,笑,道:無人。
兩個人眉目傳情,眼神親昵。
我微笑,看他們,忽而很是羨慕。
夜。
我帶著摩勒在水榭中坐著,望著夜色,聽得湖水衝在水榭上的聲音,回憶起來此種種,恍惚萬分。現代,已在我腦海裏,漸漸褪色,留下了的,便是清晰的影像。而這個世界,正挾帶著滾滾的曆史,把我卷入其中,在此處,已不是一個人,亦不是無根浮萍,也不能淡然處之,想逃,不能,亦不會了。
我第一次認真的開始思索,思索我與這個世界究竟是因為了什麼樣的聯係才讓我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莊主!摩勒道。
退下吧!我與小姐獨個兒聊聊。公孫微笑的眼眸。
摩勒退出水榭,消失在水榭外,我看著公孫走到我身前,道:哥哥!
他搖扇,坐我身旁,道:怎麼了?愁眉不展的樣子?嗯?
我勾嘴角,笑,道:沒什麼。
他輕輕的說:今兒的事可有什麼感想?說來聽聽?
你已經知道了?
他搖扇,但笑,不語,那神色,似有些不悅。
我問:你生氣什麼?
他看了我一眼,道:防風婆婆欺人太甚,你是鎮府神女,她也敢闖了進來找你事兒。你這神女顏麵何在?
我笑笑,道:我那神女本就是故弄玄虛的名兒,顏麵,無所謂了。
他拿扇敲我頭,笑,燦爛,道:我怎麼就有你這樣的妹妹!還以為你孺子可教,繞了大圈,你還是個平凡的女人!
我看著他,沉默,半晌,我問:徐子騫,你認為我們都不是平凡的人麼?
他悠然,道:你不認為?
我搖頭。
他笑,搖扇,清幽的歎,道:秦伊,我們都別無所求,但是,我們卻不得不成為不一般的人。
我看著他,道:我不想,你看看我,外麵那些人,捧我的,有,讚我的,有,恨我的,有,針對我的,有,仇視我的,有,從到這裏到現在,何曾少過。
他看著我,微笑:可曾想過為何?
我一愣,這句話倒是點醒了我,是,我從未想過為何,隻是一味忍受,一味的應對,卻從未想過為何。被下毒,被擄掠,被憤恨,被仇視,那些人,都是女人,絳雪,芙蓉,而其他人,防風婆婆,朱廣泉,楊子,卻是因了她們才恨我,才要對付。而那根源,隻有兩個人,錢鏐,祝天翔。
公孫淺灰色眼眸在水榭懸掛的燈籠映照下,散出淡淡的笑意,他總是微笑看著我,喜怒哀樂,都笑著。
我與他對視,道:我想明白了。
他問:哦?怎麼想明白了。
我輕輕的說:萬事皆由情字起。
他拿手揉我腦袋道:傻丫頭,這點理,還須得我提醒你?
我苦笑,道:這些理,想明白了,又能怎麼辦呢?他們對我的感情我不能控製,我隻能控製我自己的感情,我可以不愛任何人,不恨任何人,但是,他們對我感情,我怎麼控製呢?
他笑,問:感情是相互的,明白麼?
我看他。
他一臉的笑消失了,凝視我道:伊伊,他們不能不愛你,就像,我不能失去你。
我看進他的眼睛深處,那裏,隻有我。我歎息。
他握我的手,輕輕道:你要時時記得,能穿越時空來此世界的人,都是被命運選中的人,先前雖然說完成使命便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但是,無論這個任務能不能不完成,都不過是一個因果報應而已。你手上……握著的是你自己的前世今生。我隻希望,你不要再隱藏真正的自己。
我道:我有什麼好隱藏,我一直都是這樣子的人,庸俗,膽小怕事,欺軟怕硬。
他微笑,道:你當我真不知麼?
我掙,有些好奇,問:你知道什麼?
他淡淡的笑容,緩緩說:曾自法師處得知,你是個路見不平,明知自己能力不夠,還要拔刀相助的人。
我看著他,沒有言語。
他道:隻有融入這個社會,喜怒哀樂全為了這個世界的人或事,你才能完滿做好你該做的事。他認真的看著我,道:秦伊,你本是個女俠般的人,不要隱藏自己,你一旦不再隱藏,這個世界會因你而運轉。
我笑:恐怕要叫你失望,我連這混亂的愛恨都處理不好!
公孫摸摸我的臉,看著我,片刻:怕什麼呢?別怕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早已準備好接納你,是時候了,你該好好的麵對這個世界了。
我無語。
公孫起,伸懶腰,道:我睡了,你早點回去睡吧!
我看著他,他整衣冠,執扇,回眸看我,道:好好想想。說罷,轉身,饕餮耳環搖曳,他離開水榭。
翌日。自杭州府衙羅隱處快馬加鞭送了一封加急函,告知祝家絳雪姨娘一紙狀訴,告的就是我。
陸元將加急函放在我麵前,道:小姐此事該如何?
我大致看了一下,笑:請個狀師來吧!此事,對簿公堂也無妨。
陸元道:上了台麵,全城都要觀審,小姐莫非願這般?
我看著他,道:若非公堂觀審,我怕絳雪還會想了新花招來與我玩耍。
陸元微笑,道:小姐莫要貪玩,此事,若是絳雪姨娘討不得好去,怕她要想不開,有個萬一,對祝家不好交代。不如告知長興鏢局,這事,說回來,不過是家事爾。
我看著他,道:昨日絳雪來了府上,如何情形,你該知曉,她現在這般做,便是要破釜沉舟,若我不應她,與禮,是不敬嫂嫂。
陸元看著我,深思,道:怎的,變了許多?
我笑笑:非也,秦伊仍是秦伊。
他道:好罷,我代小姐回了衙門,請全城最好狀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