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楊行密宴朱延壽顧全武單挑黑雲都
那人落地,看了我,道:末將朱延壽,你可是公孫秦伊?
我後退,此人滿臉胡子,凶悍萬分,束發,著一件絲製虎紋外卦,腰間別著一掛黑色單刀,傲氣十分。
我打量了一圈,問:閣下是……
他冷冷的說:黑雲都長朱延壽,特奉楊大人之命來此尋你。
我看著他,道:你怎知我在此?
他冷傲的揚起下巴,山林大火,三日不散,此中鳥獸死散各半,這畜牲偷東西至吾營,遂來此處。
老孫衝他嘶了一聲。
他目睜,惡煞般,我心有些畏懼,此人多半非善類,抱緊老孫道:你要尋的,並非秦伊。
他愣,半秒,嘴角掠了笑,獰厲道:尋到你,也是一樣。
我凝視此人,尋思,楊行密的人,要找的自然是呂用之,與我何幹,隻是此人卻曉得我,卻是何原因?
他道:請小姐與我走一趟罷!
我說:此山崖陡峭,恐秦伊難回山上。
他傲慢的笑,道:這個自然不難,你且等等。說罷,嘴咄地吹了一聲,那哨音回蕩了一圈,稍許時間,自上有兩聲哨音相回應。
猴子呀呀的叫,我順它目光,見一條粗繩,慢慢垂了下來。
我心裏又驚,又喜。驚的是,此次不知會遇何事何人,喜的是,終可脫離這個食寢不安的地方,不過,呂用之還在洞內,我看了朱延壽一眼,他抬頭抓住繩子,道:你,過來!
我走向他,道:楊大人此時在何處?
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道:大人自然是在揚州。
我不再言語,他給我束牢繩子,上去前,我看了一眼洞口,老孫抓我的脖子,眼珠亂轉,我低聲道:老孫,閉嘴罷。
老孫嗤嗤。
他吹哨,繩子緩緩向上縮。
我扶著繩子,老孫躍上去,一溜煙的攀著繩子向上爬去。
我至崖上,兩三雙手合力將我拉了上去。我站到實地上,抬眼,黑壓壓的一站隊人,個個黑衣鐵甲,手持長矛,腰佩尖刀,前排兵士皆高舉一麵旗,上麵繡著一隻碩大的下山虎。
他們齊刷刷看我。
我整衣冠,老孫吱吱,跑到我身邊。
不多時,朱延壽亦上來,道:一組人馬,送小姐回營地。餘下人等隨我下崖。
我看他,他神色自若,卻不知想什麼。
我無語。
一列人馬出,上前。虎視眈眈,看我。
我無奈,隨之離開。
黑雲都,營地。
篝火。
我坐在帳內,看著外麵的人,來此已有三天,三餐有人送至帳門口,隻是無人看守我,而那個朱延壽三天內,並未歸營,難道他仍領人在搜索呂用之?記得上來前,呂用之仍在洞內,這三天,縱使他聰明得讓朱延壽人等尋不到,怕是餓也把他餓死了罷?
我看帳外。兵士雜亂的坐著,喝酒,打罵,奇怪適才在山上,軍紀嚴明,怎麼營地裏相差如此之大?
奔馬。遠處,馳來一人,翻身下馬,道:都長有令,煮酒盆肉,待都長歸!
兵士聞言,雷動歡呼,俱起,忙碌起來。
不多時,篝火烈焰更高,在蒙蒙霧氣中,蒸熱了空氣。
一個小兵走過來,手中端了一黑銅把手鎦金的三足小鼎,鼎內冒著熱氣,老孫忽然發出警告的嘶叫聲。
那小兵在我帳前跪,恭敬的將三足小鼎放在帳前道:將軍命我好生照看秦伊小姐。
我看了他一眼,他臉色稚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歪戴著盔甲,腰間插了一把挎刀。我的視線落在了三足小鼎裏。
那三足小鼎本無什麼奇特,那裏麵盛了一塊碩大灰白相間的肉塊,我看他,問:將軍是哪位?
他衝我笑,狡黠的眨眼,道:你吃著罷!
猴子呀呀呀的拉我的手臂,我抓住老孫的爪子,沒有動作,注視著他。
他低下頭,道:吃吧!
我疑惑的看著他扭著自己的手指,心想,此人既然是兵,怎的如女孩子般。
他抬眼,看我,道:小姐,吃吧,將軍會責怪我。
我問:將軍是誰?
他道:將軍就是將軍。
老孫已耐不住,脫了我的手,竄出帳,一把推翻了三足鼎。
那鼎翻倒,肉自鼎中滾出,湯汁一入地,就立時冒煙。我心驚肉跳,那滾滾的煙,傻子都明白是毒藥濺地起了反應,那煙,就如我幼年上化學課,不慎打翻高錳酸鉀之類的化學溶劑起的反應。
那人一看,居然也吃了一驚,呐呐:怎會如此?
楊子。另一兵叫他,走來。見地上打翻的三足鼎和那一攤濃煙,立時叫起來:有人要謀害俘虜啦!!來人啊!來人啊!
楊子愣愣的盯著地上,依舊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我腦子混亂了一陣,忽然似找到出口,我一把奪了楊子腰間的挎刀,架在楊子的脖子上,厲聲道:不許喊,把你們主事的人找來,否則我與他同歸於盡。
那喊叫之兵愣了下,似料不到我會這般,旋即跑向了一頂大帳。
而這楊子,此時還呆呆的,毫無反應。
不多時,大帳裏出來一群人,為首一錦衣老者,頭戴金冠,皺眉,道:秦伊小姐怕是誤會了。
我冷笑:敢在我吃食的鼎中加毒者,閣下竟與我說誤會?
老者看著我,道:犬子乃是誠心請小姐吃食,你怎可挾持與他?
犬子?我看了這個楊子一眼。他愣愣的看著老者,道:這鼎中,怎會有毒?
老者看著我,道:秦伊小姐火眼金睛,自然不須得本使解釋,亦可明白其中緣由。
我拿刀麵拍了拍楊子的臉道:火眼金睛?我笑起來,道:是誰人告訴你的?秦伊乃凡夫俗子,那火眼金睛的頭銜,還輪不得小女子也。我仰起下巴,冷冷的說:你們既然知道我是誰,不須得秦伊我自介,你們是何人,還勞您自個兒說說。
老者拈須,眯眼,緩緩道:聞說公孫秦伊知曉來者之事,古往今昔,莫不貫通。
我不語。
他繼續緩緩道:可今日一見,才知,傳言爾。
我凝視著他,這個老頭子,眼神隱藏頗深,此人在大帳內三日不出,定是在暗處看我反應,又將鼎中加毒,試我水深水淺,孰料被老孫撞散了計劃,現在又拿言語試探刺激,是何目的,況且,此人究竟是誰?看他服飾穿戴,已非尋常將領,而他口中的犬子……我看向楊子,傻傻愣愣的,朱延壽乃楊行密手下,那……我眯眼,此人是!
老者微微笑,道:秦伊小姐用不慣這把刀吧?
我看著他,臉上無表情,道:何處此言?
他看著我握刀的手,嘖嘖道:纖纖玉手握屠刀,甚是香豔,隻是,秦伊小姐何以顫抖不停?
我看自己的手,果然在顫,而我卻不自覺。
老者咳嗽了一聲,道:楊子,還助小姐收了刀?
楊子動了動,轉頭,看我,笑:得罪了。
他手一揚,一揮。
我與他已瞬時換了位置,此刻,他握刀,而那刀,架的,是我的脖子。
我微笑,道:妙,妙,妙,果然是虎父無犬子,楊大人,此番秦伊是開了眼了,這手功夫,可真是妙極。
楊行密哈哈大笑,道:承蒙小姐誇獎,小犬素來懶惰,難得還能顯一手的功夫。
我看著他,片刻,問:楊大人可是來此尋呂用之?
楊行密道:此事已了。說罷揮手。
兩邊人搶上來,迅速鋪開了一張雪白的羊氈毯在地上,擺上一張黑色底紅色藻紋的矮長案。動作迅速,悄無聲息。
我注視他。
他在長案後落座,道:今日也算是見識了紫霞山莊的公孫秦伊,坐!
我勾嘴角,道:楊大人若不介意,秦伊還是架著脖子玩命,甚好。
他哈哈笑。
楊子忽然道:爹爹,此女子真是傳聞中的那個神女?
神女?我心裏暗暗叫苦,真真要命,是誰如此害我?這越傳越玄乎了?我雖已知群雄對我手中所謂無根之運感興趣得很,但……這次,成了神女,真是吃不消,還是早早完成所謂的任務,早早回去現代才好。我本庸人,來了此處,莫名其妙成了名人,要說這心情,驚嚇多於歡喜。
想起在現代時也曾看言情小說,比如時空穿越,總是羨慕萬分,這好好的人,在現代平凡無比,去往古代,莫不是身嬌體貴,莫不是成了傳奇,如今呢?我苦笑。
楊行密不著痕跡的打量我,我裝作毫無察覺的看向楊子。此刻,楊子臉上早換了神情,與適才的癡傻大相徑庭。
我轉開眼,滿嘴的微笑,道:楊大人可是已經擒住了呂用之?
楊行密哈哈大笑。
楊子亦然,我猛地轉頭,做了這許久的瞎子不是做假的,這聲音,印象深刻,他就是那日帶著我去呂用之處的高手!
我直直的看著他,他忽又羞道:你這麼看我做什麼,莫非……難不成……
我不知他究竟是搞什麼陰謀,由此一窺,亦不能見全豹,隻得微笑道:好生羨慕武林高手,殺人就如切菜,藥人也不過談笑間爾。
他的眉頭微微的挑了挑,複羞,道:秦伊小姐的話,楊子,聽不懂。
我抬眼,看楊行密,那楊行密倚案,手中執著一個灰色刺繡荷包,細細把玩。我的手按在了腰間,臉上不知是什麼表情,心裏隻一個念頭:那荷包……怎去了他處?
楊行密道:這小小一個荷包,倒真是比個百寶箱還要值錢。
我微笑,強迫自己輕聲道:都是些不值錢的物什,楊大人如此熱心,撿到我這個荷包來還我,秦伊這就多謝楊大人了。說罷,我推楊子的刀。
楊子並未收了勁道,那刀刃細細的切進手掌邊緣,冰涼,纖薄。
楊行密咳嗽了一聲,忽然打開袋子,自裏麵先掉出了一樣東西,圓圓的在桌上滾了一周,在他手裏發出淡淡的光彩,是廖風送我的那顆夜明珠,似乎竹林老翁曾告之我這夜明珠的稱呼,隻是我早已記不清,也不愛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