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聽了,不由心下輕歎,知道自己和趙匡胤分明是迥然不同的兩種人,還跟他做這種無謂的爭辯做什麼?李煜隻是淡淡地道:“罪臣不是陳叔寶,謀求高官厚祿的事,罪臣做不來。”趙匡胤愕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李煜卻站起身來,說道:“你若還有半點情義,便去看看蕊兒。”說完轉身走出殿去。
趙匡胤默默地坐在當地良久,終於輕歎一聲,起身去了偏殿。小玉見到趙匡胤,隻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便垂首退在一旁。趙匡胤問道:“你家主子怎樣?”小玉不滿道:“皇上自己不知道麼?卻來問奴婢。”趙匡胤也不與她計較,徑直找了張椅子,坐在床邊,暗自回想這一生,自己曾經真正愛過兩個女子:一個是娥皇,一個是花蕊。到底是因為這兩人身上高貴的氣質,還是因為始終都沒能得到那兩人的心,才會覺得這般珍貴。
妻子賀氏,皇後王氏這是他曾經得到過的女子;趙京娘,雖不得與他相伴,但終究是將心交給了他。或許就是因為得到的太容易了,似趙匡胤這等重江山之誌、兄弟之義,而輕兒女之情的人,又怎會在意這份感情?而隻娥皇和花蕊不同。花蕊夫人雖常侍左右,但趙匡胤也知道,她的心裏自始至終都隻有孟昶;而娥皇更是從未對他有過半點表示。趙匡胤心中不免有幾分悵然的不甘,大概也就是這種不甘,才使趙匡胤對這份感情終有些念念不忘。若是有一天,他當真得到了,隻怕也就不會在意了。
趙匡胤平日從未靜下心來想過兒女情事,現在看著蕊兒略顯蒼白的麵容,竟不由想起了花蕊夫人,心下除了懷念歎息之外,也還是略有幾分歉然。趙匡胤正自想著,蕊兒卻忽然皺起了眉,用力地搖著頭,說道:“趙光義!你這個禽獸!不要傷害母親,不要……”蕊兒雖是夢中囈語,話裏卻仍是充滿了怨毒。站在一旁的小玉,不由狠狠地瞪了趙匡胤一眼,而趙匡胤聽著此話,竟也不由心驚。
待回過神來,趙匡胤心下卻覺得有些不對勁:蕊兒失憶以後,夫人自是希望她能夠從此過得快樂些,斷不會再讓晉王有機會見到蕊兒,那為何蕊兒此時會在罵光義?難道竟是……趙匡胤沒有再想下去,他實在不知道如果蕊兒當真恢複記憶,他該如何麵對蕊兒。因此,他寧願相信蕊兒不過是夢裏想起了什麼,醒來便會忘記。
趙匡胤正覺得心下煩亂,卻聽蕊兒又道:“父皇,為什麼?為什麼不殉國?母親,我不想,我不想去汴京……”蕊兒此時所說的“父皇”,自是指西蜀後主孟昶了,她的語氣裏雖滿是不解與不情願,但已然沒有了半點怨毒,完全是對親人說話的口吻。趙匡胤不由微笑搖頭,心道:怎麼反倒是這些亡國之君,讓人如此惦念著。
趙匡胤在一旁坐了良久,見蕊兒一直是這般高燒昏迷,囈語不止,便對小玉道:“小玉,你去煎藥吧,這樣下去怎麼行,需得讓她先喝點藥才行。”小玉一怔,心道:殿下昏迷不醒,如何吃藥?但她雖是這樣想著,還是應了一聲,便去煎藥了。趙匡胤扶蕊兒坐起身來,為她運功療傷。
不過多時,小玉將藥端來,趙匡胤仍是將手抵在蕊兒背心,示意小玉上前喂藥。大概是趙匡胤運功起了效果,再加上熱的湯藥的刺激,蕊兒竟幽幽轉醒。蕊兒隻覺得一股氣息在四肢百骸間遊走,全身都暖暖的。這樣,蕊兒自是很快就恢複了意識,忽然抬手將藥碗打翻,說道:“不要管我!讓我死了的好!”說著用力掙紮,想要掙開趙匡胤的手掌,可是竟似有一股力量吸引著怎麼也掙不開。
趙匡胤怕這樣下去蕊兒會受內傷,當下就放開了手,說道:“你先喝藥,什麼事情等傷好了再說。”趙匡胤內力一撤,蕊兒便覺得背上一陣劇痛,險些忍不住呻吟出聲。蕊兒咬唇強忍半晌,才勉強冷笑道:“等傷好了,好讓你再殺我麼?”趙匡胤聽了這話,已然確定竟是這次受傷發燒讓蕊兒又恢複了記憶。趙匡胤雖然心下歎息,卻隻得道:“蕊兒,既然你想起了,心裏隻怕很亂,你先休息一下再說吧。”
蕊兒此時剛剛恢複記憶,思緒確是一片混亂,但趙光義的所作所為,卻是讓她產生了刻骨銘心的恨,雖說失憶多年都不曾見過趙光義,可是一旦恢複記憶,那可怕的一幕幕,自是在腦中不住地閃現。蕊兒狠狠地道:“告訴我,母親到底怎樣了,不然我就算是化作厲鬼,也會讓你們趙宋王朝雞犬不寧!”蕊兒這話說得咬牙切齒,趙匡胤畢竟是皇帝,自然不慣被人如此逼問,也不由怒道:“笑話,朕用得著跟你解釋麼!”
蕊兒聽了這話心下自是惱怒到了極點,直恨得說不出話來,立即起身要走,可是背上卻又是一陣劇痛,便又摔在了床上。小玉忙上前相扶,說道:“殿下,您先好好休息,犯不著跟這幫禽獸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