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四十,這個少年(2 / 2)

疤臉哈的一笑,故意掏著耳朵,問:“你說甚麼?”這人原是潑皮無賴,一向蠻橫慣了,哪裏把眼前這少年放在眼裏。又見對方標致,越發咧了嘴,放肆起來,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個小兔兒爺。告訴你,遇著大爺我,也合該是你的福氣。”

正沒口子說著,忽覺迎麵風來,不及躲避,當胸已嘡的挨了一拳。疤臉罵聲娘,晃了兩晃,他本是個慣打的,生得又高壯,隻因沒防備,才著了道兒。當下忙穩住身形,單手同人招呼起來。

那少年才不過十四五,身高雖不占優勢,卻妙在機警靈活,疤臉被拖的力疲,漸漸失了準頭,索性將女孩兒甩手一丟。長寧在旁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英蓮也已經趕上來,惟有許仲康背著藥簍子,左右擠不開,還在人群裏打轉,所幸女孩兒隻是受些驚嚇,並不曾傷著。兩人放下心,一麵問她,“叫甚麼名字?幾歲了?”女孩兒睫毛撲簌簌抖動,半晌滾下顆淚珠子,卻不見哭聲。

男人張開手喊:“阿蕊,阿蕊。”女孩兒瞅他一眼,垂下眼皮,兀自不動。英蓮心生疑慮,打諒他兩眼。男人苦著臉解釋,“我原姓花,這孩子是我侄女,因她父母都死了,沒錢買棺材。”

英蓮忙止住他,這些說辭都已經聽過了,卻不知是真是假?轉身拉著女孩兒的手,又細細問了一遍,方知男人確是她親叔,此番賣她,也是不得已。

這時一陣歡呼雷動,英蓮展眼看時,卻是疤臉已被放倒在地,少年腳尖點在他臉上,問:“還敢不敢了?”疤臉渾身吃疼,脖子都憋粗了,卻礙著滿街的人,不肯說個軟話,隻哼的一聲。

少年冷的一笑,抬手道:“拿鞭子來。”登時過來個小童,兩手捧著馬鞭。少年也不多話,接過來揚鞭就打。眾人聽著劈啪之聲,心中稱快,叫好不絕。疤臉被打了十來下,便禁受不住,心道,何苦吃這眼前虧,不如服個軟,於是連叫饒命,隻說再不敢了。

少年便握住鞭子,問:“若再為非作歹,怎樣?”疤臉忙道:“必遭雷打了,不然做忘八去。”少年這才抽腳起身,拿鞭子指著他,“我知道你這種人,是慣改不了的,隻是一件,下次倘再犯我手裏,便不是挨打這麼簡單,你要記住。”

疤臉忙不迭應著,一麵也翻身爬起來,少年瞧他神色,笑道:“你不用嘀咕我是誰?若想著日後報仇,隻管都中尋我去,你柳二爺盡等著。”疤臉說聲不敢,咬牙也就去了。

這裏少年便喚小童牽馬,男人見他要走,忙拉了女孩兒過來,撲通跪下,磕頭道謝。少年剛才打得過癮,早已忘了這兩人,當下忙教起來。

男人隻是不起,口中道:“公子大恩大德,我也無以為報,隻有這個侄女兒,公子若不嫌棄,留她跟前應個使喚吧。”說之再三。

少年聽得不耐,冷了臉色道:“你也是個做叔叔的,不說好生栽培教養,怎倒口口聲聲往外推?你先前賣她,不過是因她父母死了,沒錢買棺材。既這樣,我便給你棺材錢,孩子也不必賣了。”說著吩咐小童,“杏奴,取些銀子來。”

杏奴答應一聲,從腰間解下錢袋子,向手心裏一扣,嘩啦兩聲響,卻隻滾出三五枚碎銀來,少年皺眉道:“就隻剩這些了?”杏奴一張小臉,比苦瓜還苦,“可不隻剩這些,二爺敢是忘了,這些天又是吃酒,又是會朋友,又是耍錢,又是逛萬花樓,哪裏不要銀子?二爺身上統共才有多少?”

數落一通,少年那臉,越發的冷了,手裏捏著鞭子,隻恨沒地方打。眾人見勢不妙,忙都拿腳走開了,一麵捂著嘴偷笑。

少年正自惱火,忽聽一人道:“我這裏銀子倒有兩枚,想借與公子做好事,又怕公子著惱。”少年轉目一瞧,見是個身材瘦巧的男孩子,不過十二三歲,眉間一顆胭脂痣,俊俏是俊俏,卻憑添一段風liu態度,也不知是誰。

對方微微一笑,“我姓甄。”少年也抱個拳,稍緩了臉色,“在下,柳湘蓮。”英蓮點個頭,長寧取了銀子,徑直交到女孩兒手上,安慰她一番,又叮囑男人兩句。

一時看他們叔侄遠去。英蓮才又問:“柳兄原來不是本地人,這番來,可是為著訪友?”湘蓮想一想,道:“附近卻有個認識的人,因他住的偏僻,我竟打聽不出來。”

原來這一向,他城內看得膩了,便想起那日士隱所說島上閑居的話,遂動了心思,卻又錯記方位,走迷了路,以至逛到這裏。長寧噗哧一笑,“遇著我們,倒是你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