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抬頭,映入維克眼簾的是一張歲月斑駁布滿滄桑的臉,皺紋堆壘,發白蓬鬆,銀線似的胡須在寬厚的胸前飄灑。他的身材不高,卻精神矍鑠,身穿一件寬大的白麻袍,上麵繡著一副黑絲魔法矩陣,繁瑣,晦暗,令人望而生畏。
他正用一雙細長卻不渾濁的眸子盯著維克,平靜似不起波瀾的湖麵,可維克竟感到了一絲莫名的恐懼,有一種被劇毒的響尾蛇死死盯住的感覺,後背一涼,竟恍然置身千軍萬馬之中,時光如止水,卻殺機四伏,從小到大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的維克竟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噤。
老人眼中漸漸趨於淡然,幾乎在一瞬間變成了和藹神態,輕輕點了點頭:“感覺怎麼樣?”
聲音低沉,磁性,厚重,充滿魔力。
維克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他現在渾身僵硬不受控製,如同所有的肌肉骨骼全都偏離了預定軌道,疼的厲害。
他隻能對老人略微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些許不自然的笑意。
感激。
雖然這個被銀袍籠罩的神秘神秘老者並沒有給維克留下很好的第一印象,可維克清楚是他救了自己,當時被河水嗆暈了過去,如果不是遇到了這個神秘老人,他的命已然是保不住了。
不過,這個神秘老人似乎對維克的感激無動於衷,空洞的眼神中依舊閃耀著些許玩味,伸出手,幹癟如樹皮,在維克的額頭上試了試。
“還是有些熱!”
維克試著活動手腕,一陣刻骨的疼痛從骨縫傳來,如千萬隻螞蟻噬咬,這種痛楚,甚至比當年第一次被野狼撕裂小腿上的肌肉的痛苦還要來的劇烈,他不禁繃緊嘴唇,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簌簌落下。
老人輕歎一聲,如同自言自語一般,道:“難得你如此堅強,被米尼斯水蛇咬過一口還能堅持活下來的人,你還是第一個。”
米尼斯水蛇,是一種任何人都談之色變的劇毒水蛇,由於數量過於稀少而不為人所常見,在亞特蘭諾斯帝國上千年的曆史記錄中,被這種水蛇咬到卻依然可以生還的人,可謂寥寥。
沉思片刻,老人在維克的詫異中伸出一根蒼老手指,堅韌而威嚴,他低頭咬破手指,送到維克已然變成黑紫的唇旁,用力擠出幾滴滾燙鮮血,隨手一掐維克的腮幫,讓他喝了下去。
老人微合雙目,嘴中呢喃著串串晦暗音符,一抹璀璨光芒在他指尖的傷口爆綻開來,光華耀眼。
手指落在口不能言的維克頭上,留下一點殷紅印記,如同符印,維克隻覺得一道沁人清涼從頭頂冉冉泄下,軀幹,四肢,甚至每一處細小的毛孔,全宛如獲得新生一般。
接下來便是撕心裂肺的痛,與剛才身處險境的感覺毫無縫隙之隔,維克的胸腔劇烈起伏,靈魂彷如被抽走一般,這種痛,比手腕的傷口來的更加劇烈迅猛,毫無征兆,若不是他身體自來強健,剛才這一番折騰很可能直接讓他疼死過去。
老人將維克翻轉過來,頭部探出,頃刻間一股黑綠膿水從維克的嘴角溢出,流到地上,腥臭難聞,仿佛屍體腐爛的氣味。
維克一邊嘔吐一邊不斷咳嗽,當咳嗽劇烈時候甚至泛起了白眼,神秘老人隻是看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任憑維克折騰了個無葷八素,臉上卻一點表情都沒有。
維克頹敗盡顯,本就營養不良樣子的白臉更顯蒼白,全然一副病態,吐了大約十分鍾的時間,終於將黑綠膿水吐盡,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氣,神秘老人靜靜的看著,嘴角泛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和藹笑意,默念幾句便憑空消失,維克隻看見他的腳下浮現出一個虛幻迷離的奇妙法陣,麵前轉眼間空無一人。
魔法師?
擦擦的掃地聲將維克從思慮中驟然驚醒,一個穿著樸素的女孩不知什麼時候進的屋,正在低頭清掃剛才他吐出來的汙穢,看到女孩頭上柔順的青絲,維克臉上不免閃過一絲促狹,這些穢物的氣味連他自己問起來都覺得有點惡心,而且自己躺在床上,讓一個陌生的女孩替他清理衛生,實在是有些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