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沒有想到,那網如有魔力一般,在一個特定的境遇裏,自己的心靈在瞬間被降伏被擄去,直到完成了交付身子的抉擇。”
引弟向三嬸一五一十細說了心靈被降伏的全部過程後接著說:“我深知自己無可救藥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了少爺,心被誘惑的同時情也被迷惑了。為了自己,更為了寶寶,不經意地將女人的矜持和自尊完全丟棄了,或者說我根本就不想要了。
“確切一點說,女人的矜持和自尊就應該獻給自己可心可意的男人。我的確弄不明白,為什麼最硬的玻璃同時又是最脆的。人心也一樣,最堅強的心有時會變得那樣脆弱。更不懂,為什麼最難抉擇的路有時走來竟會是那樣的自然順暢。
“也許別人隻以為我做了個噩夢,我卻認定自己做了個好夢,隻可惜短了點。不過也沒什麼,以後有好夢就讓寶寶去做吧。
“看來,徐家已沒了我的立足之地。三嬸,我才積了點錢,藏在灶間裏 。本想等寶寶長大了翻瓦房時用,現在我決定改變主意,那點錢讓寶寶長大了讀書時用。
“到那時,三嬸你一定要幫我勸勸公公婆婆,一定要寶寶上學念書,替媽媽多爭口氣,做個像像樣樣的鎮上人……”
同是女人,三嬸早已是淚眼蒙蒙。她緊緊抓住引弟的兩隻手說:“你這樣說怎叫我放得下心!你待我似親娘,我當你是女兒。你就聽我一句,把前麵的事都拋了,今後的路還長著哪!
“寶寶還幼嫩啊,你真要為寶寶想,那你的一舉一動,都要以懂事的寶寶來衡量,寶寶若說好說對,就去做;寶寶若說不好不對,你千萬不能做,噢!”
引弟淚水淋淋地答應著起身告辭,三嬸要送她回去,引弟再三婉謝還是拗不過三嬸的堅持,就讓三嬸陪著一起走。
兩人繞菜園子推開蘆葦門來到灶間,引弟點亮油燈後,正想解開藥包,三嬸向她搖搖手後推著引弟來到寶根的窗前。三嬸試試窗沒有上閂,便輕輕將它推開一點,示意引弟說話。
引弟輕聲喚著:“寶根,寶根,寶根!”
寶根像是喘得很厲害,隻回了兩句:“我不想再看到你,也不許你再碰一碰寶寶。”
任引弟一聲又一聲地呼喚著,寶根再也沒有出聲。
三嬸後來說,那晚要是寶根的態度能鬆動一點,話語留點餘地,事情也許就並非真的無可挽回。
兩人重回到灶間。引弟將兩包藥倒進鐵鍋裏,舀了一木勺水浸上。三嬸跨進灶後燒起火來。燈光火光相映無聲,兩個女人也一時相對無言。
看著藥湯正上下翻滾,湯水還大。引弟在灶貓洞裏摸探了一陣才掏出一個小布包。她連著打開三層布,見二十多個銀洋完好依舊。她遲疑一下後取出五個銀洋,放進布衫插袋裏,將餘下的依舊細細包好。
引弟走進灶倉,將布包塞到三嬸手裏,輕聲說:“這些都是寶寶將來讀書用的學費,放在這裏不保險,煩嬸嬸替我保管一陣子。”
三嬸將布包塞進衣袋,再按了按說:“寶寶是徐家的根苗,也是你沈家的根苗,護好根苗責任重大啊。
“人生在世如行船,有時順,有時難免會不順。不管是順風順水,還是逆風逆水,護好根苗總是頭等重要的大事。逆風逆水之時,也正是根苗容易受損的時候,你說是不是啊?”
引弟邊濾藥渣邊說:“嬸嬸說的我心裏自然明白。不過,看那陣勢,我總得要離開一陣子……我犯了事,也難怪他們……當他們覺得需要我的時候……再說……我離開之後,嬸嬸你要有空,就替我多照料照料寶寶……寶寶她斷奶後……斷了奶後……”
引弟哽咽著說不下去時,寶寶的哭聲從老人的房間裏傳過來,她似早哭過好一陣子了,嗓子也哭啞了。
從清早到現在,寶寶還沒有吃過一口奶,準是餓極了。引弟的眼淚再也控製不止,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紛紛掉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她輕輕走到公公婆婆的房窗前說:“爹爹,姆媽,讓我給寶寶喂口奶。”
不見老人有動靜,引弟放大了點音量又喊了起來,還是隻聽得寶寶的哭聲而不見老人的動靜。再喊一遍,老人依然一點沒回音。也許寶寶聽出是媽媽的喊聲,哭聲更緊更啞了。引弟喊著喊著就泣不成聲了。
三嬸忙過來連勸帶催著,寶根爹隻丟過來一句冷冷的話:寶寶不能再吃腥味的奶水。
三嬸攙著泣不成聲的引弟回到灶間。引弟邊抽泣著邊將藥湯分成三大碗。三嬸端著藥渣繞遠到大路上去倒。據說藥渣經了眾人踩踏,藥效就更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