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疑雲生(2 / 2)

男人聽完蘇沫的一席話,像是被觸動了情腸,解下懸在腰間的一管玉簫,舉到唇邊。

“唱一曲吧。”他對她說。

悠遠空靈的簫聲響起,三分婉麗、三分蒼茫、三分惆悵,還有一分綽約的情思。少頃,便有女子柔婉清淺的歌聲輕輕相和,在青雲小院七層樓高的屋頂上,像一場沒有觀眾的華麗的表演。

“長相思,在蘇杭。暮色瀲灩天欲涼,殘絮飛起柳絲長。誰家寂寞橋上客,何處蕭冷傘下塘。一曲紅妝漸憔悴,半分雲色掩流光。君是陌上鉛華遠,我在人間減霓裳。相思不堪黃昏雨,持酒深深報未央。長相思,斷人腸。”

歌聲少了技巧雕琢,多了分渾然天成。在這一刻,歌唱的人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墨夜很喜歡蘇沫的歌聲,也喜歡她說話的語調、讀書的側影、笑起來的樣子,標準的笑不露齒,卻不顯得做作,更像是一種天生的優雅。她跟他身邊那些策馬仗劍的江湖女子完全不一樣,少了那種如劍鋒一樣讓人覺得寒冷的肅殺凜冽。

蘇沫像一杯溫度剛剛好的白開水,清淡,卻不是無滋無味,反而讓人心曠神怡。總給人一種溫和無害適合親近的感覺,什麼樣的人靠近她,都會覺得心平氣和,萬般煩惱皆消散。

而現在,她又讓他看到了她的另一麵,不那麼清淡到底的一麵。也有惆悵和感歎,也有對這個世界這種生活的無奈和一些身不由己的愁緒,但很有分寸點到為止、絕不過頭變成一個怨婦。這讓人更覺得真實、更覺得憐惜。

墨夜身邊沒有這樣的人,墨三總是很恪守上下尊卑,路千尋雖愛說笑卻太過大而化之,蕭沉從來都冷靜理智,而謝語童的占有欲和多疑則讓相處變得很累。

所以蘇沫顯得這樣的不同,墨夜似乎很喜歡與她相處的時刻。

不知過了多久,簫聲與歌聲都停了下來。

墨夜一手把玩著這管價值連城的玉簫,一手指著樓下,語出驚人。

“想跳下去嗎?”

蘇沫探身望了望屋頂與地麵的距離,從這裏掉下去,那絕對是粉身碎骨必死無疑。她誠實地搖搖頭,心裏卻不知為什麼有些向往。就這樣什麼都不管地跳下去——跳下去,一切都不用考慮了。

墨夜笑笑,“別怕。”說完整個人一縱身,像秋天裏一片枯葉一樣往下落去,風吹起他寬大的袍袖,發出輕狂的呼嘯聲。

蘇沫捂住嘴發出聲短促的驚叫,手還沒來及伸出去拉住他,那人卻已經輕若鴻毛般穩穩落到了地上,未傷分毫。

驚魂未定的女子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俯視著下麵。那個男人一手負在身後,抬起頭,在樹影斑駁中有一瞬間那張臉似乎俊美異常,他微微揚起嘴角,帶著一點笑容對她說:“跳下來吧,我接著你。”不知是否距離太遠的緣故,她覺得這個溫文爾雅的夜公子此刻有些陌生,灑脫、飛揚、淩厲,像一把出鞘的利劍。

蘇沫有些猶疑地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已經是一副決然神色。她打開雙手,直直地向樓下倒去!

飛翔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身畔空無一物,耳旁是呼嘯的風聲,身體輕盈又沉重,這一刻,無與倫比的自由!

在即將與大地親密接觸的前一刻,墨夜如他所言,接住了閉著雙眼的蘇沫,蘇沫感到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他的手正穩穩地抱住她,一手正牢牢地抓在她的左手臂上。

然後,蘇沫發出了一聲痛呼。

墨夜臉色一變,立刻把她放下。

“你怎麼了。”

蘇沫搖頭,不動聲色的把左手放到身後,“我沒事。”

墨夜哪裏肯信?他抓過蘇沫試圖藏起來的左手,不顧她的掙紮,卷起了衣袖查看。

於是,他看到,蘇沫那光滑白皙的皮膚上,赫然有三道深深的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