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探醒來時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場景,女子站在落地窗前,身上布滿了細細碎碎的陽光,零星點點。本該是一副美好的場景,她的背影卻顯得格外落寞,而他也沒有心情去欣賞。
他終於知道,原來恨一個人,也可以這麼痛苦。
他起身,吃力的拖著步伐向女子靠近。一向理智的他,此刻的心中除了憤怒再無其他。
日暮安夏?宮本由音?卡慕?
她可真是一位好演員,無論是六年前的佯裝淡漠,還是六年後的佯裝柔情……
宮本由音聽見身後的響動,卻遲遲沒有轉身,直到那步伐越來越近,她才突然回頭,麵上卻帶著淡淡的笑意。
幾乎是在她回頭的同時,白馬探猛地按住她的雙肩,將她抵在牆壁上。由於白馬探剛醒來的緣故,他抓住她雙肩的力度算不上很大,所以肩膀並不算疼。隻是由於背部突然撞擊牆壁,所以背後有些痛意。
白馬探眸子裏的怒意並沒有讓宮本由音臉上的淡笑有任何變化,宮本由音看著近在咫尺的白馬探這張熟悉的臉,情不自禁的伸手撫了上去。
她的白馬探回來了……
“說,你這次接近我有什麼目的?日暮安夏?宮本由音?或者說卡慕更為合適?”白馬探冷笑,低沉的聲音仿佛掉入冰窖般冰冷。
這般冰冷的語氣讓宮本由音不由得愣了愣。她該怎麼解釋?怎麼解釋她所做的那些傷害他的事?這其中的緣由太多太多,她甚至都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解釋。
目的?她的目的?她是想要挽回他們的感情?還是想要彌補她對他的虧欠?
她放下過去,鼓足勇氣,改名換姓回到他身邊的原因是因為……因為……
“因為,我愛你啊,探……”
她那般傲氣又淡漠的人,第一次這麼低聲下氣同一個人說話。這麼多年來,她也是第一次同白馬探表明自己的心意。她愛他,如同他愛她一般。
她就像一個渾身長滿的菱角的人一樣,在遇到白馬探後,身上的菱角都被他磨平。那些不好的東西也慢慢被丟盡,隻留下心中那些美好的東西。
如果說伊藤灰夜是那個能陪她共同墮落的人,那麼白馬探絕對是那個可以將她拉回光明的人。這就是為什麼她喜歡白馬探,卻不喜歡伊藤灰夜的原因吧。
然後,宮本由音哭了……
這是白馬探第一次看到宮本由音哭。可是太可笑了,宮本由音為什麼要哭?那個被傷害的人,那個被欺騙的人,那個像傻瓜一樣被耍的團團轉的人明明是他啊!宮本由音……為什麼要哭?
她愛他?
經曆那麼多的欺騙,現在的他該怎麼去相信她?
“可笑,你憑什麼認為我白馬探會放棄警視長的位置,和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女人在一起,接受別人在背後的指指點點?”
宮本由音看著白馬探的臉上掛上嘲諷的笑容,聽著他的語氣帶著融入骨血般的冰冷。這般陌生的神情,她還是第一次見。
反駁不了,她沒有辦法去反駁。盡管她進入組織有種種難言之隱,可雙手沾滿鮮血這件事,是永遠無法磨滅的事實。他們兩個是那種就算死掉,靈魂也不會去同一個地方的人。因為,她是要去修羅地獄的啊……
她微涼的手掌在白馬探的臉上停留,心中的寒意像是從骨子裏透出來一般,使得整個身體都開始冰冷起來,甚至有些輕微的顫抖。
白馬探一把抓下女子停在他麵上的手,猛地將她從自己身邊推開。由於猝不及防的原因,宮本由音倒地,原本受傷的腳踝似乎又裂開來,鑽心的疼痛……不是從腳上傳來的,是從心裏……
房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就那樣他們彼此都未曾開口,也一動不動。直到一句沒有任何溫度的話打破這番沉默……
“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良久,宮本由音怔怔地抬頭看向白馬探,他低著頭,略微蓬鬆的劉海擋住了半張臉,讓人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脖頸間不知何時已經留下了幾滴汗水,一些茶發也因為被汗滴打濕的緣故,固執的黏附在他的頸項之上。原本修長的十指,此時都緊握成拳。他將拳頭抵在牆壁上,以便支撐自己乏力的身子。寬鬆的病號服將他此刻的身影襯得那般頹然……
女子倔強的站起身,強忍著腳上的疼痛,慢慢的拖著自己的身子走了出去。病房的門打開又合上,白馬探終是支撐不住依靠著牆壁緩緩癱坐在地。而走出去的宮本由音像是虛脫一般,就那樣靠著醫院長廊雪白的牆壁滑坐不起。
“可笑”“憑什麼”“雙手沾滿鮮血”這些字樣不斷在她腦海重現,白馬探那番話也不斷在她耳畔回蕩。
所有的所有,到如今換來一句“可笑”和“憑什麼”。她卻連怪他的資格都沒有,連解釋的必要都不需要。
可那些種種,她也不曾言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