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將,興慶城城堅糧足,兵強馬壯,本將倒是不懼那遼軍的進攻。你難道沒有發現,此次遼軍有些異常之處嗎?”王凱將這個盤踞心頭的問題說給王雲聽,也是看他明日裏聰明機智,也算是一員難得的將才。
王雲聽聞,腦袋裏也是靈光一閃,興衝衝道:“將軍,您這麼一提醒,末將倒是發現了幾點不尋常之處。”
“哦,說說看。”
王雲沉吟半響,措辭道:“將軍,末將仔細思量下,發覺不尋常之處有三。其一:此次進攻的遼軍甲胄齊整,還裝備了重型塔盾,比以往襲擾的遼軍在裝備上要精良許多。其二:以往進攻的遼軍雖是也配備了大量弓箭,但是卻是達不到此次如此高的精準度,說明此次遼軍乃是遼軍精銳部隊,裝備的羽箭也比其他部隊多上幾倍。其三:也是末將百思不得其解,遼軍方才步兵損失微乎其微,而騎兵更是擺在周圍還未上陣,突然鳴金收兵,莫非隻是場排演,與我們開開玩笑?”
王凱聽到王雲玩笑所說“排演”二字,心中莫名一動,仿佛發現了什麼,口中喃喃念叨二字不止,卻是失去了那絲頭緒。
“報!啟稟將軍,前線斥候傳來訊息,此次進攻興慶城的十萬遼軍是北王麾下主力,共有六萬騎兵,四萬步兵,遼軍先鋒蕭滕宇部“狼群”一萬鐵騎也在其中,現已在興慶城外五十裏大漠處安營紮寨,目的不詳,兵力調動仍在監視中。”
“再探再報!”
王雲聽斥候所報不禁駭然,北王麾下的蕭滕宇部可以說的上是晉王朝邊境上的魔障了,每次遼晉大戰都會有這支騎兵的身影,狠厲無情,凶殘嗜血都不足以道出“狼群”的真正可怕,在王雲看來,他們是真正的狼,比草原上的狼還要嗜血!
“慢著,你們親眼見到了“狼群”的身影?”狼群出現必生禍端,王雲身為守城副將,不得不再三慎重。
“回副將大人,大漠邊緣遼軍大營上血狼旗飛舞,混在在黑狼旗中,兄弟們絕不會看錯。”
王雲聽到消息確認後,神情萎靡,也對此次遼軍來襲分外擔憂,興慶城雖廣,但周遭還有許多散落城外的村莊,看樣子又得生靈塗炭了。王雲想到往昔死於大遼馬下的百姓,頓覺不忍,道:“將軍,狼群出動,定然會給周遭百姓帶來覆滅之災,我們難道就一直在興慶城內堅守不出嗎?”
王凱微微搖了搖頭,無奈一笑道:“王副將,你來這興慶城已有五年了吧,這些年來見過的生生死死還少嗎,滿腔熱血也該被這邊關的冰雪凝成麻木了,也許是理智,也許是無情,始終要記得自己的職責,不是簡單的出關殺敵,而是固守住這塞外的第一道天塹。興慶失守,中原並將淪陷。”
“縱是有心殺敵,卻無力回天!朝廷的禁令,百姓的淚兒,這些年經曆的多了,煩了,也倦了。”王凱心中隻有深深的無奈,少年時憧憬著西北望射天狼的夢,也終究隻是一場夢,可憐又可笑。朝廷的一紙禁令,讓雄踞邊關的百萬晉軍從此淪為那籠中掙紮的困獸,武裝尚在,失了馳騁塞外的心。
自遼晉澶淵之盟後,朝廷昭告天下大讚遼晉安好,也隨即下了一道密令給邊塞各城駐軍,退守城池,將塞外大漠拱手相讓,不得以任何理由與遼軍挑起衝突。西北道行軍大營更是嚴令麾下,但凡遭遇遼軍騎兵劫掠周邊村莊,諸軍隻需固守城池,無需安民迎戰。軍令如山,邊塞諸軍莫敢不遵,每逢大遼騎兵南下侵略,都眼睜睜在城門上的看著塞外邊民被遼人劫掠,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那城外老少呼天喚地的呐喊,是塞外守軍心底的夢靨。經年累月,人心盡失,千裏塞外,再無王化。
“報!西北大營密令,請將軍親啟。”一位身著灰色鎧甲,背插令旗的斥候高喝來報,與前麵幾位不同,這位充當的是西北大營的信使,身上鎧甲也都附有西北二字。
王凱接過斥候手中密件,速速打開,略掃幾眼卻是吃了一驚,整個人瞠目結舌恍如石化,臉上神情變幻,由震驚漸漸轉化為興奮,到最後竟是狂笑出聲,興奮的都在顫抖。
王雲見上司如此失態,心中實在瘙癢難耐,也不顧及逾越之舉,直接從王凱手中奪過密令,隻看了三秒就變得比王凱更甚,手舞足蹈,狀若瘋癲。
那密令之上隻有短短的一句話。“著你部三萬精騎,明日午時於興慶城西北四十裏外山穀集結備戰。”密令上白紙黑字,上戳西北大營大將軍令,一般人造假不得。
主副二人將密令翻來覆去看了有千百遍,都沒有發現任何造假的痕跡,字跡大印都是真的,也不再懷疑。二人相視一眼,皆是開懷大笑,似乎將這十餘年的窩囊一吐而盡,卻是絲毫沒有留意到方才報信的斥候已經悄然不見,更沒有留意到他那神乎其神的身法,和眼底內蘊的邪笑。
遼晉紛爭,從此刻開始,就變得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