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霜城沒想到,竟然還能遇上夜渡川的師兄,看他那麼開心的樣子,心裏也是分外開懷。他見夜渡川已經忘了自己身處何處,徑直走過去坐下,極親密的偎在他師兄身側,兩人低聲說著什麼,臉湊得很近。寧霜城頓時一愣,兩個美人這樣子的姿態雖然賞心悅目,但總覺得有點心情複雜呐……
往旁邊一瞧,寧霜城突然就笑了出來。夜渡川師兄旁邊坐著一位麵容冷峻,身材高大的男人,金冠束發,氣勢凜冽,全然不像世家公子那樣的風流,反而像是上陣殺敵的將軍。此人黑著一張臉,目光不善地盯著身旁親密兩人。
“皓峰兄,怎麼黑著臉啊?宴會讓你不愉快了麼?”寧霜城倒了一杯酒,過去敬他,此人正是當朝武將之首,平遠將軍陳皓峰。
“出來說吧。”
兩人端著酒走到十二折山水屏風後的窗邊,雁飛本來想跟來,卻被他兄長雁歸給叫出去敬酒了,隻好作罷。
“管好你的情人。”陳皓峰說話一貫直截了當。
寧霜城挑了挑眉,問道:“那個白發的男人,是你情人?”
“是……我的幕僚。”
“噢——”寧霜城笑道:“那你這麼緊張做什麼?你喜歡他?”
“別亂說。”
陳皓峰和寧霜城的交情好,兩家是世交,寧霜城說話也就不怎麼顧忌了,他惡劣地壓低了聲音:“那就是不喜歡了,把他給兄弟我如何,你看他們倆感情這麼好,不如做個伴嘛。”這話自然是在逗陳皓峰了,他果然上鉤,一掌拍得窗框猛震:“你別打他主意!”
寧霜城道:“你又不喜歡他,給我怎麼了,你何時變得這麼小氣?”
“我——誰說我不喜歡了!”陳皓峰目光左閃右晃,寧霜城被他難得的窘態惹得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他也是個陰陽師吧?”
“嗯。”
“你可知道他的來曆?”
“我問過他師門是哪裏,他隻說是一個叫鏡淵的地方,我派人查過,找不到。”
“如此……”
“怎麼?”
“不,沒事。”寧霜城喝下一口酒,道:“他知道你的心思麼?”
陳皓峰深邃黑眸裏蒙上一層陰翳,搖頭道:“不知道。”寧霜城看他這樣子,心中也猜到了幾分他不說的理由,現在雖然是盛世,但邊疆兵燹仍頻,陳皓峰是不想拖累人家。
“兄弟,他可是陰陽師,說不定比你還厲害,你別小看人。”
“我知道,但是……”陳皓峰沉沉歎息,一向殺伐果斷的他,在情之一字麵前也是凡人一個。
“不說我了,聽雁飛說你不開醫館了,難道就是為了剛剛那個人?”
“這麼說倒也不差。”寧霜城心道,可不是因為他麼……不過現在自己的心思他其實也不怎麼明白,夜渡川的確很吸引他,但他不認為自己是那麼容易動真心的人。
“模樣還可以。”
“還可以?”寧霜城目光落在屏風上,“明明是個絕色,隻有你這樣的呆子才不懂欣賞。”
也是,自己應當是為色相所迷吧,寧霜城仰頭吞下一杯酒,喉嚨裏跟火燒似的,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便進去了,夜渡川已經跟他師兄不像剛剛那樣粘糊了,但兩人還是坐在一起說話,小豆坐在敬完酒回來的雁飛旁邊,被幾個公子哥逗得滿臉通紅,好在他們也都知道寧霜城疼他,沒過火。
“不為我介紹一下麼?”寧霜城端著酒坐到夜渡川身邊去,陳皓峰也回到原來的座位。夜渡川見著了許久沒見的師兄,心情很好,臉上也帶了笑意,道:“這是我師兄,白臨。”又對白臨說:“這是我的——”
“朋友。白公子,在下寧霜城,是他的朋友。”寧霜城搶在夜渡川說出“助手”兩個字之前,伸出酒杯,自我介紹道。夜渡川看了他一眼,覺得說是朋友也不錯,便點了點頭。白臨笑得溫柔,與他碰杯:“原來是寧公子,聽陳將軍說過好多次,今日一見果真是豐神俊朗。”
“咦,他竟還會誇我,難得難得。”
眾人觥籌交錯,又有人叫來了幾個姑娘彈琴唱曲助興,夜渡川不喜歡這樣的宴會,勉強喝了幾杯,很快就有些乏了。寧霜城一麵與眾人談笑,一麵關注著他的情況,見他雙眸微眯,便放了酒杯,低下頭問道:“困了?”夜渡川不勝酒力,將頭埋在他肩井處,點點頭。周圍的公子哥們曖昧地笑起來,心中卻又羨慕嫉妒寧霜城。
隻有白臨在一旁皺起了眉頭,他初到京師,但貴族間的風氣已經很明白了。自己的小師弟是怎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看著厲害,心性單純善良得很,白臨不由得為他擔心起來。
“那想回去麼?”寧霜城問道。夜渡川轉過去看白臨,道:“師兄,這個紙鶴你拿著,記得來找我。”白臨接過紙鶴,點點頭,:“好,一定。”
寧霜城帶著夜渡川和小豆離開後,白臨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忍不住歎了口氣。
紙醉金迷,權謀傾軋……這些人能有幾分真心?
“寧霜城和他們不一樣。”陳皓峰見他神色,忍不住為自己兄弟說話,寧霜城的確也有些貴族尚美風流的習氣,但絕不是登徒子,他的人品陳皓峰十分了解。
“將軍對寧公子評價很高。”
“從小一起長大,自然了解。”
白臨微微一笑,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