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素爺爺是近幾代溫家人中,製符法力最深厚的人,這道逐符是他回光返照時專門做給他的,力量不如他壯年時,但也足夠溫素痛喝一壺了。
他根本還不夠斤兩駕馭,然而定符在這時候是沒用的,甲符主護衛卻隻能護自身與至親,鍾靈秀和雞冠頭死定。
現在用實在是迫不得已。
“快起來!趁現在!”鍾靈秀帶著哭音的喊叫隱隱傳來,溫素眯眼,隻見對方和雞冠頭所在一帶已經清淨,鍾靈秀正扯著雞冠頭的手把他拖過來,符光擦過她的手臂,帶走一抹虛煙。
泥土地麵跟在他們身後,逐寸逐寸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教人心驚的黑。
雞冠頭後背有些慘不忍睹,幸好皮外傷居多,還沒被傷到要害,他被鍾靈秀強行架了起來,淒淒慘慘地趔趄著邁步。
最後一抹符影完成了使命,散逸而去。溫素倒頭栽下,被鍾靈秀堪堪扶住。
“我沒事。”他粗喘了幾口氣,掙紮著緩過神來,嘴裏下巴和T恤前襟,血淋淋一片,想也知道嚇人。他抹一把嘴幾乎用掉了僅餘的力氣。
勉強沒幸福,簡直不能更真理。
這會兒,灰霧凝固成了一個球,虛虛懸掛在半空中——大約是半空吧,因為天上地下都是黑色的,像掉入了一個黑不見底的球裏,沒有上下左右之分。
紅色的微光勉強照亮了他們的視野,隻見佇立在四野的水泥柱子上,有紅色的細流涓涓涎下,像教學樓牆壁上交錯分岔的爬山虎枝蔓。光,正是從這裏發出的。
跟夢境一模一樣的景象,反倒讓溫素有了點底氣。
待力氣複原得差不多,溫素偏頭道:“師姐,幫我把T恤脫下來。”
鍾靈秀抿唇忍耐著恐懼,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地把他的上衣扯了下來。
鍾靈秀麵無人色,嘴唇發白,在微光的映照中,這張臉像罩上了紅色的薄紗,眼白裏頭都紅豔豔的,詭譎非常。
雞冠頭大口大口吸著氣,一下又一下地去摸自己的後背。
溫素把衣服讓過去,“圍一下。”男隊員的T恤都很大,衣身衣袖都夠長的。雞冠頭驚懼地瞪著眼,瞳孔似散非散,完全沒反應。
鍾靈秀顫悠悠地跪坐起來,兜頭就甩他一巴掌,“清醒點!”溫素嘴角一抽,似乎感同身受,覺得半麵臉疼起來。
雞冠頭頓然回神,正要哭號又被鍾靈秀反手抽了一巴掌,被捂住嘴撲騰了一會兒,總算安定了點。
溫素的力氣漸漸恢複,幫著用T恤給雞冠頭當尿布一樣兜了起來。
雖然他力量不是特別足夠,但有運氣補足,這道符,他沒白費。就目前狀況來看,撐個十天八天是沒問題的。
他粗淺解釋了一遍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鍾靈秀的眼淚汩汩地湧出,強忍問:“也就是說,這個是我招惹的?因為我進了那棟別墅。”
溫素直接道:“是你,但是你不用怕,髒東西已經趕出你身體了,你不會有事了。”
紅光中,溫素的麵目同樣詭異陰森,虧得鍾靈秀沉得住氣,雞冠頭的手被兩人牢牢握著,防止他再去摳背上的傷。
體溫,屬於活物的溫暖,或許才是這份微妙的信任與安定的支點。
溫素剛才露了一手救了大家,固然也是一個重點。可惜之後他也使不出什麼大法術了。
鍾靈秀絮絮叨叨地道歉,溫素安慰她,“發生這種事,誰都不想的,你也是受害者。”
“現在怎麼辦?”得知溫素懂點法術後,鍾靈秀幾乎把希望都放到了溫素身上。
然而溫素從不會隱瞞事實,“可以摸索出路,這個地方鬼氣很重,就算我把它們暫時趕遠了,也趕不掉這些烏煙瘴氣,待久了對我們都沒好處,必須有人去探路。”
鍾靈秀道:“我們,我們能出去?”說著她膽戰心驚地掃了一眼,哪裏有出路。
溫素回她:“我不知道,隻能盡力而為。就算外麵有人來救,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八天的時間,是他拚命爭取的,不能白白浪費。
“有人來救我們?”期盼。
溫素摸了摸戒指,肯定地說:“一定會有的,他一定會來。”不等鍾靈秀再問,他站了起來。
“先走一走,查探一下,你們在這裏等我。”他交給兩人一人一道符。
“跟剛才一樣的符嗎。”鍾靈秀語氣中帶出了一絲希望。
溫素澄清:“不是,廟裏的符,開過光,能頂事,夠我趕回來的。”探路危險重重,他還有一道甲符,理應由他當來當先鋒。如果真的有什麼萬一……
他低頭看了一眼兩個不算陌生但也絕對談不上熟的人,打開鑰匙圈上的小刀,在食指上割了道傷口,殷紅的血珠滲了出來,他抹到兩人的人中上,並交代無論如何都不能抹掉這滴血,也不能離開現在的位置或發出聲音。
做完這些,他握住小刀,一步,一步,緩慢而慎重地走向某個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