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鬼甕(6)(2 / 3)

一言驚醒夢中人!溫素忽地脫力,任由雞冠頭猛紮了出去。

還好吧溫素?你怎麼了……

鍾靈秀的聲音忽遠忽近,隔了紗的飄渺。耳邊早已經沒了幾百個學生的喧鬧,更沒了煩人的嘶啞蟬鳴。

溫素感覺被一股力量牢牢製住了,全身力氣被抽走大半,骨子裏都透出酸軟無力,他機械地往左方移動眼球,隻見到一個幹瘦的模糊人形趔趄著,從後方接近鍾靈秀。

小幅度的掃視足以看清環境的轉變,這裏早不是什麼明媚的湖邊了。濃重的霧擋住了視線,隻勉強夠他們三人相互確認對方的位置。溫素隻得五成的陰陽眼卻看到霧裏有一棟一棟的柱子,每個柱子後都有個幹癟的人形。

他們被包圍了?溫素想到了可怕的境況,手心漸漸濕膩,遍體生寒,幾乎就要脫力跪倒在地。

忽然,往日長輩的教導在耳邊回響:被邪祟製住的時候咬破舌尖,噴出血沫可驅邪。

溫素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不管三七二十一,兩排牙齒猛地就咬了下去,但是,預料中的疼痛還沒來得及出現,牙齒已經整齊契合到了一起。

舌頭?本能地縮了。

他愣了一下,涔涔的汗順著鬢邊滑了下來,無聲滴落,在淨白的T恤上暈開了一朵細小的紅花。影視劇裏咬個舌頭比吃菜還簡單,殊不知這還是要練的,中考後很長一段時間沒練習過了,惶急中竟然咬不出個動靜來。

旁邊鍾靈秀終於發現不對勁,“誰在那裏?”她虛虛地撥了一下,霧氣翻滾,缺口中露出了雞冠頭的身影……一瞬間,鍾靈秀臉上血色盡褪,嘴唇哆嗦了半天仍然是僵硬在原地。

溫素無比慶幸鍾靈秀沒有尖叫或者失控,就現在情況而言,寧可她嚇愣,也比輕舉妄動好得多。

他分出一點精力朝前望去。雞冠頭表情猙獰地掙紮著,一身的泥汙,半截褲管被撕裂了,幾對枯手正扣在他小腿上,指尖入肉,一點點擠出鮮紅的血,順著雪白的小腿淌入幹癟的皮膚裏。

那像是一出詭異的默劇。

他的耳邊隻有自己的壓抑的沉重的呼吸聲。

狠下心,舌頭上的痛激靈靈地醒了他的神,溫素終於成功噴出了一口血沫。

先是風聲突然幽深,卷成了管弦似的,拉長,迷霧中出現了一管肉眼可見的空隙,緊接著“咚”一聲,像是小石子投入清潭,整個世界突然停頓了。

猛地,地麵劇烈顛簸起來,溫素恢複了行動力,撲上去把鍾靈秀壓在地。隻聽到轟隆雙響,一波接一波的鬼哭神嚎突然從四麵八方湧來,越來越近,像在頭皮上徘徊不去,震耳欲聾,淒厲刺耳,幾乎要把人碾碎撕裂。

“救我啊!放開!救、救我!”雞冠頭撕心裂肺的咆哮終於突破桎梏,衝了出來。他的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累滿了手臂,尖銳的指甲寒芒大盛,幾下來回就把他所有衣物撕了個幹幹淨淨,鬼影飛速交替,白皙的背上便出現了越來越多血紅的劃痕。血一根根被拉起,在半空中翻飛得像輕盈的紅繩。

溫素壓下鍾靈秀的頭,沉聲道:“別動,別出聲!”說完咬牙躍起,跑到二人中間的空地上盤腿坐下,嘴裏飛快地念出咒文。

不遠處鬼手們突然停下了動作,甲色最深的一隻在雞冠頭的屁股上輕輕撩了一下,他打了個顫,下一刻,殘影迷蹤,手臂鬼影猝不及防地都朝溫素甩了過來。

“逐!”最後一個字和著血腥味,厲聲吼出。同時,右掌上翻,奮力一拋,刹那間光芒乍現,似金又似銀,照得霧氣裏如同朗朗乾坤。

近在耳邊的鬼哭越發淒慘,用特殊咒文與折法結咒的黃符乍然鋒芒盡收,噗呼一下,極其迅速地燃燒殆盡了,虛空中嘩啦地展開一幅二人高的符影,星星爍爍,看似飄渺無依,卻又有一股定心定神的氣度。

喉頭一甜,溫素壓不下去,徑自噴出一口血來,他立刻單手撐地穩住身體,他不能讓自己倒下,仰視天空,符影落下,繼而直直擦著他的後背插入地麵,嗡一聲,無數細如眉柳的風刃打著無數小旋兒,四向飛了出去。

“溫素……”鍾靈秀終於哭了出來,抓著泥土回頭叫他。

溫素勉強扯出個笑的樣子,他明知道對方是看不到的,因為現在狂風四起,泥水血水漫天飛舞,灰霧與符影抵抗,普通人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他隻擠得出斷續的撫慰:“你們,別動,交給我。”

整個過程漫長得像是沒有盡頭,溫素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感到痛苦難忍,以至於又吐出第二口血。

溫家逐符,是三道符中變數最多威力最強的一道符,溫家祖先不通傳統世家道術,這道符就是唯一的本命攻擊法術。

除此之外,能依仗的就隻剩下粗淺的通用雜家小道術和個人修習的武術了,堪堪當個緩衝。

這符如其名,驅逐邪祟,意不在收殺,在於驅逐,力量越強的溫家人,越能使出大玄妙,甚至能驅邪祟鬼魅於凡人世界之外,數十上百年不得回轉。個中玄機曾經記載在古籍上,後來卻遺失了。現在溫家人隻懂製符法與用法,至於為什麼有這種驅逐的力量,怎樣驅逐,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