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下,一個鬼魅般的紅影毫無阻礙地穿過逍遙城外的無色結界,輕盈地立在城頭之上。一時,陷入沉思。
黑暗擋住了她所有的視線,然而那熟悉的臉龐在黑夜之中若隱若現。她徒勞地向夜空伸出手臂,似乎想再次觸摸到那俊秀的臉龐,可是雙手卻毫無阻礙的穿過了虛空,方才的幻覺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淪觴……”她的聲音在秋風之中顯得無比淒楚。
無用的低呼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還孤立在這城牆之上,那一刻,她才發現自己原來也是孤單的一個人。
“楓,是你麼?”風中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而又欣喜的呼喊聲。
她的身體猛地一顫,如此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顯得格外響亮,是誰?是誰?究竟是誰?
也不容她多想,又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呼告:“漫楓,是你麼?是你麼?”
跌宕在許多年前的姐妹之情在此時成為了她心中唯一的慰藉。茫茫天地,自己曾不顧一切去尋找的人,如今竟然在如此急切的呼喚她——離開她上百年的姐姐!在五百年前為了一個陌生的男子狠心拋棄她的姐姐。可是在她尋覓了百年之後,竟然……
“姐姐!是我!是我!姐姐!”她顫抖著回答。
當年姐姐不顧一切走後,她的內心是多麼的恨啊!憑什麼?!她和姐姐在一起幾百年,而就是一個毫不相識的人讓她最愛的姐姐離他而去。她曾經跋山涉水地試圖去找到他們,可是天地如此之大,盡管她修煉千年,她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才找了一個地方停下來,從此就再沒有回過雪嶺,而這個地方就是畔林。
“楓!真的是你啊!楓!”風中的話語顯得更加的興奮激動。
“姐姐!你在哪啊?我要見你!姐姐!”她的聲音已經哽咽了。
“妹妹,別急,你可千萬不要掉眼淚啊!這裏可不需要那麼多的楓樹啊。”姐姐還是這樣,總是愛拿妹妹的眼淚來開玩笑。
可是楓卻笑不出來,她強忍著淚水,“姐姐!你到底在哪?”
“楓,別著急!跟著風向來。”話音剛落,她便感覺到周圍的秋風立刻改變了方向,她也立即就跟著飛去。
夜色朦朧,她漸漸感覺到周圍的風力變弱了,直到完全沒有了。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座雄偉的豪華的宮殿的門外,殿裏的燭光在輕輕地搖曳,金色的琉璃瓦在夜幕之下泛著神聖而又神秘的光芒。
就再這時,宮殿的大門被打開了,一位身著華服的女子從門裏走了出來。她的臉上也泛著淡淡的紅光,兩隻眼神藏匿著悲傷,卻又極力裝出一幅高興的樣子。她的頭發介於紅和白之間,顯得暗淡無光。
楓呆立在門外,眼裏瀉出陣陣的傷感。五百年前,同是雪嶺之上所孕育的生命的姐姐,曆經這諸多滄桑之後,竟然已經如同一個凡人了。
“姐姐……”她的聲音輕微的如同歎息。
“漫楓,真的是你啊!”她表現得是那麼的欣喜,然而淚水卻悄無聲息的一滴一滴地最下,宛如一顆一顆隕落的星芒。
姐姐,你究竟遭受了多少的滄桑啊?如今我還能再開口問你那個男人的事情麼?看來你一定沒有找到他吧?
接著就是一陣沉默,時光在這兩人的對視之中,驀然會轉到近千年以前:
幻朔雪嶺在那時乃是西方苦寒之地,人跡罕至,更何況是那北溟之巔。但是最奇異的是那時的北溟之巔竟然生長著一片鮮紅異美的楓林。她們姐妹二人則就是這雪嶺和楓林所孕育出來的兩個異靈。姐姐叫濛雪,妹妹則叫漫楓。
自從她們兩人的出世之後,雪嶺似乎也變了,陽光開始光臨這裏,白雪也開始變得潔白。而那片楓林似乎也是把自己所有的生命都付與了漫楓,從那以後便無聲無息地在北溟之巔上消失了。
姐妹在這雪嶺之上相依相守,就如同這雪嶺上的飛楓一樣,隻有到了它們凋零的時候,才能真正的與這雪嶺徹徹底底地融為一體。
幾百年過去了,姐妹兩人就像是這雪嶺之上的仙子,每日依舊從北溟飛到東宿,從南麓掠到西漠。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就這樣讓時間消磨,流逝。可畢竟是兩個天造的聰慧的女子,又怎麼能耐得住如此的寂寞。於是雪嶺之下的世界便引起了她們的好奇。
終於有一天,姐姐不顧妹妹的勸阻獨自下了雪嶺。
很多年之後,濛雪回來了,可是並不是她一個人。漫楓清清楚楚地看到在姐的身後,分明多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漫天飛舞的雪花之中,他身著一襲白衣,碧綠的眼裏顯出無所適從的神色,但是那異秀的臉龐在風雪之中卻是似妖似仙。他的臂膀寬闊,雪花落在他的肩上沒有消融,如一隻隻白色光蝶依在那裏。那一刻,她竟然看得有些癡了,世間的一切都在她的眼中化為了齏粉。
濛雪回頭望了望,溫柔地對他說道:“琳夜,你先在這裏等會兒,我和漫楓談。”
琳夜也神情溫和地看著她,“濛雪,真的決定了麼?還是我和漫楓說……”
可還未等他說完,濛雪便打住了他,“這件事我早已經決定了,我決不後悔。楓士我的妹妹,還是應該我來和她說吧。”
漫楓站在一旁驚奇地看著濛雪和那個叫做琳夜的陌生男子,滿臉的疑惑。突然一陣高喊吸引了她。“楓,跟姐姐來。”然後她又滿懷歉意地望了望琳夜,“一定要等我。”直到琳夜輕輕地點點頭,她才拉著漫楓的手向北溟之巔飛去。
隻留下琳夜一個人立在原地,看著姐妹倆消逝的身影,喃喃,“濛雪,謝謝你。”
北溟之巔上又出現了那兩個熟悉的身影。濛雪不安地停駐在漫楓的對麵,滿是歉意地凝視著她。漫楓也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的姐姐,想要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寂靜在她們的周圍一點一點地蔓延,似乎就要把她們兩姐妹吞噬了。
終於,濛雪先開口了,“妹妹。這幾年來,姐姐沒有在你身邊陪你,對不起。你一個人過得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