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難得一家人都坐到了一起。
關氏的病大有起色,最近這幾天已經開始出房門指導正院的布置工作了。當然,咳還是還有些咳,而且這回病一過,不知道怎麼回事,莫名其妙得了個氣喘的毛病,稍一操勞就心跳加快,氣喘不勻。叫了大夫過來檢查,那大夫果然是不負月榮所望,也說不出什麼具體毛病,隻說是氣血有虧,需要好生休養,大筆一揮,又開出了近十兩銀子一付的藥單。
唉,大夫不送命,要起錢來真要命。
不過坐著不動倒是沒什麼大事,每天吃飯也不再需要人榻前喂飯了。倒是杜青,毛病還是那個毛病,怎麼也算是小小男子漢了,卻是風一吹就像要倒了似的,單薄虛弱的月榮好幾次以為他會隨時昏倒。有一次劉媽服侍他換衣的時候她不小心闖了進去,平時裹著厚衣服還不曾覺得,這衣裳一薄,那背上露出來的根根肋骨,真可以用觸目驚心來形容。
一個人怎麼可以瘦到那種地步?月榮想不明白。她想她大概是找到了杜青的真正毛病在哪裏了,估計就是吃得太少,外加家人太在意,動也不敢讓他多動一下,日積月累,才會讓他越來越虛弱無比。
按說天氣這麼冷,關氏是不同意杜青出房門一步的。但是杜林回家,又是正式搬進正房的頭一天,杜青堅決要求出席,誰也沒奈何得了他。而且月榮覺得,丟下他一個人在房裏也著實可憐,十來歲的小男孩,若換在她前世,正是皮得不像話玩各種頹廢叛逆跟假成熟的時候,哪裏能奈得住在病床上苦度春秋?所以也替他在關氏麵前不停講好話,最後終於獲得了一餐飯的透氣權。
饒是這樣,所有人都把他當成了重點保護對象,不但把各房的碳盆都集中到了一個房裏,還給他身上裹了厚厚的一層毛毯,由陶媽跟碧梧專人服侍,他不需要動手,想要什麼,隻需要動動口就可以了。
月榮看到被包得嚴嚴實實連臉都快看不到的杜青,在心裏默默地表示著同情,同時也悄悄計劃著,等得來年天氣轉暖,一定要說服關氏,將杜青挪出窩,慢慢地加強鍛煉,讓他的體質盡快變得好起來。
這樣一想,月榮覺得一開年,要做的事情實在有好多:要查二叔交過來的賬,要接手管理自家的產業,雖然那些產業估計已經被二叔想法子敗壞得差不多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應該怎麼著也是一筆小收入,不可以放棄。同時她還要幫杜青找個好的養生大夫,徹徹底底從裏到外,把他的身體調養過來,他已經在房裏關了十二年了,後麵的幾十年,再不能讓他依然這麼關下去!
在這些計劃裏,她從來就沒有考慮過杜林,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對這個杜家嫡長子,所有人都沒有抱太大的期望。杜詵曾經同人點評過自己四個子女,對杜林的評價就是,好為人,性善本份,養兒逗女尚可,撐門立戶難為;能進學,但隻可做修史文官,不能立廟堂高處。一句話,他既胸無大誌,又無鬥戰四方的能力,加上性子老實本份,慈悲在懷,便是家裏兄弟再複雜些,怕是家業都難護住。所以很多時候月榮在想,這或者也是杜詵一直不納妾收房的原因之一,唯二的兩個兒子,身體好的沒啥寄望,有寄望的又身體太差,若是納了妾再生幾個過份的庶子弟,那這兩嫡子,到最後隻怕連口飯都沒得吃。
關氏吃了第一著菜,晚飯正式開吃,因為是守孝期間,餐桌上不能有渾腥,上桌的都是素炒鍋、紅燒豆腐、蜜汁山藥、素炒什錦等素菜。是劉媽費盡了力氣烹製的,味道還不錯。當然了,天天吃素,日常無渾腥,這對於正在長身體的月榮來說,還是有些為難的,那是身體需求,無關於口腹之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