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姐早!”陳藍秋回應毝主任老婆。
“早什麼,我都忙乎半天。”嬸姐說。
一個叫侄一個叫嬸,旁邊的蠟仔似乎聽出味來,嗬,陳藍秋和毝主任是一家子麼。其實一家子莫敢說,但同根、同源、同祖。一個祠堂祭祀祖,說不是一家也難說。
眼看已到毝主任家門口的蠟仔忙推開笑臉,也跟著叫:“嬸姐早,搞清潔衛生啊,來,我來幫你。”說著就去接過嬸姐手裏的鐵鍁。
嬸姐也不客氣,鬆開手裏的鐵鍁給他。臨街就是臨街,有事上來不用吱聲就互相幫忙。
“你也是住度街旗咩(臨街住嗎)?”嬸姐笑迷迷問。
“嗯!住度企嶺街(住在企嶺街)。”
空手歇著的嬸姐轉問:
“藍秋侄啊你家菜園泡了嗎?”
陳藍秋心裏格登,瞬間臉就變沉了:“吖!咋沒想到這飯呢?唉!這愛愛看來不僅費精還勞神。把人弄得忘事情。”
平時一場大雨後,陳藍秋一般都會去菜園看看。甭說刮一場台風,不去看,分分鍾化為烏有~~。想到這,陡然就想折回菜園。
陳藍秋沉臉時蠟仔已經觀察到,他一看陳藍秋想轉身,“沙——”的一個鏟著地推出去,將垃圾集於陳藍秋腳附近,差點沒噬著雙海陸空輪胎底膠鞋,接著就極隱蔽地拉住陳藍秋衣衫角,陪出笑臉對嬸姐說:“沒泡,他家菜園地勢高,雨下得又不大。所以沒泡。”
“沒泡就好。”這頭嬸姐說。
那頭蠟仔也在小聲說:“來都來了,你想怎樣,要不,當初就不應把我拉來~~。”後麵的話愈發小聲。
陳藍秋瞪了他一眼。完了就裝模作樣說:“泡倒是沒泡,但豆角全倒地了。”虧他想的出。豆角是爬架子長的,有四五級風就得倒一大片。不用到地裏看都知道。
蠟仔見陳藍秋說謊話心裏一陣竊喜。他就像弓箭上的那根牛筋繩,把他拉來做陪襯,就等於支箭搭上玄。發不發由不的己。這時蠟仔老使眼色給,意思是:“你倒是問啊!我的哥耶。求你快點。”
這哥倆,不但在打藍球配合默契,這時候也很默契。
陳藍秋立即走過去問:“嬸姐,毝主任在家嗎?”
“不在!”嬸姐呼著粗氣,也不知是生氣亦或喘氣,嘴角幾乎沒有任何弧度。聲音卻釘在地裏。
陳藍秋立即收住腳步,旋即轉想,唉呀,這麼不巧,人竟然不在家。一下子心裏就空落落了。
蠟仔更那個,一聽主任不在家,心情陡地降到冰點,想得也更離譜:“不會是被打倒送外地了吧。真背!”
這哥倆顯然是想多了。
嬸姐才知道倆的來意,便如是說:“你主任在體委那邊防風,一宿沒回家。”說完就折回屋,把哥倆冷落在外。
“吆!沒被弄走!還在城裏。”蠟仔差點沒高興跳起。
陳藍秋也眼前一亮——心寬了。
毝主任沒被清洗出革命隊伍,隻是走錯方向。哥倆當然是自嘲一番:“走冤枉路。”
體委在北邊,也就是小城常說的北門。若從蠟仔家企嶺街往北走,沒幾步就到。若從藍秋家出來,也隻是稍加幾步就到了。如今奔曲街,已走遠了兩公裏還多點。
哥倆對視一下,笑了:“走唄,往回走唄。”
就在哥倆欲走回頭路時,嬸姐突然提著個貓籬(蘆草編的手提袋)從屋裏出來:“等等,你們幫我拿幾個烤蕃薯給毝主任,他還沒吃早餐呢。”
“沒問題。”蠟仔腳輕手快立馬向前接過嬸姐手裏的貓籬。有點意氣風發樣。
旁邊的陳藍秋暗想:“果然是個知冷知熱的婆姨,起碼表麵功夫已做到家~~。”
“蝦!拎這見麵禮去見毝主任比什麼都強。”蠟仔和藍秋想不一樣:“真是錯有錯著囉!”
“嬸姐,我們快馬送去。”陳藍秋說。
“到十字街再給主任加兩個東安白乙(糯米軟餅)。怎樣,嬸姐。”蠟仔摸摸褲袋僅有的兩角錢說。
“隨你的便,不過要快。有錢仔。”嬸姐催道。
蠟仔眼一吊,禁不住咧嘴吐了個舌,表萌了一下。
陳藍秋見表情搞著怪,也沒個好氣:“顛佬,也不分個場合、輩分。”
就這樣,倆同時車轉身,來個折反跑。
陳藍秋的到來毝主任並不驚訝,倒是蠟的送來的烤蕃薯和白乙很博他歡心。隻見他兩手搓了搓,兩指一夾,一下子白乙已送進口裏。轉眼兩個白乙就沒了。主任畢竟有內函,吃完兩白乙就不作聲了,雖然還想吃,但知根知底的他,不敢再有奢望,因為兩個白乙已是夫人莫大的恩賜了,若按平時,他最多隻能吃上一個。
“唉呀,我怎麼不買多幾個呢?”蠟仔見毝主任吃過翻尋味的樣子,心裏又爽又急:隻恨口袋錢少,“唉呀,再買幾個就好了。”
陳藍秋可沒像蠟仔那樣,看毝主任咽白乙,他順手拿起茶托裏的茶壺掀蓋看,見茶壺裏有熱茶,便又拿托裏茶杯,倒了一杯,端起給毝主任。(茶和壺、杯都是現成的)微笑著說:“蕃薯是嬸姐給你的早餐,白乙是這小子專門給你買的。他叫彭平添。”
蠟仔眼裏閃爍著光芒,就等主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