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決定(1 / 3)

“哇,這畜生怕打呀。”嵐姨呆那看‘大灰’一搖一搖出門,等它出院門拐了,隻剩鵝蓬鬆的屁股毛時,下截身好像給什麼一杵,馬上想起方才大隊部那事,張臉突然紅到了脖子,仿佛方才脫得光不溜秋樣給這家夥全看了似。所幸這家夥不會說話,不然,張老臉不知道往哪兒擱。

“她姨,別跟畜生斤斤計較,進屋坐去。”

這下嵐姨順從了。因為方才那事,雙腿越來越酸。真想坐歇會。

回到家的是高會計手裏拎著四兩肉,見嵐姨坐庭階正對著,他便抬高手嘻嘻哈哈顯擺:“嘿,她姨,肉!新鮮的半肥瘦肉,你說怎個整法。”

“切一兩來炒辣椒回鍋,切一兩煮個蒜墩鹹魚煲。留二兩放鹽醃起來。”嵐姨儼然像個女主人。好東西不能一頓吃完,所以做出留二兩主張?

這年頭,豬肉可是憑票供應啊,居民一個月的定量也才四兩。嵐姨這是替高家精打細算。再說,半個月不沾紅肉,一頓就吃進這麼多,承受還是個問題,拉稀都有可能。這點是不還得考慮。

高會計猶豫了。

“留什麼留,全做掉,來個飯熱菜香,像過年一樣!”老爺子真個民以食為天,不過他沒忘一件事,特做補充:“吃完拉稀,家裏備有保濟丸。”

“不會拉的,前幾天才分半斤豬肉,剛吃完,肚裏的油水存著底呢。有抵抗力。”高會計說。

“誰說你啦。”老爺子反嗆:“反應這麼快幹嘛。”

“哦——”高會計豁然明白。

“我沒事,”嵐姨知道意在指她,便接過話,說:“雖說居民很少有肉吃,但這兩天在楊加農科所食堂沒少吃葷吃肉,也拉了幾次,現有抵抗力了。”

“你看是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老爺子說。

高會計摸摸腦門,就再也沒說什麼,切肉去了。也不打算留二兩了。

‘大灰’找遍全村,最後去了竹林找到陳藍秋。那會兒它挺來事,采取迂回先不靠近,怕挨主人一腳,叫喚也不多,隻是兩聲,因為叫多了同樣會挨上一腳,它站定裝憨,就呆頭鵝一隻,好像這家夥知道帶不回陳藍秋回去照樣挨一腳。有道是鬼都怕打,甭說鵝。

陳藍秋的心情也隨之漸漸平靜,他恍恍惚惚走出竹園。

夕陽已西下,天空燃燒著一片橘紅色的晚霞。田野一片空曠而寧靜;昔日被稻浪掩遮的田埂恢複原樣,一眼望去,阡陌交錯,如盲蛇亂竄;微風輕輕的吹來,一陣清新、淡雅的泥土氣息迎麵而來,十月後的微風,飄帶著田埂上無處不有的野金菊、小黃花、害羞草三葉草的芳香,直鑽進陳藍秋的鼻孔。很受用。

緋紅的晚霞重疊,映紅了陳藍秋英姿勃發臉,他又一次發出讚歎:“哇!秋收後的田野這般冷美——真個沒想到啊。”‘美’是收了,但不知為什麼,習慣獨自一人的他,突然間覺得:“這時候身邊有個她有多好哇,和她一起欣賞這道美景才真不愧是人生贏家哇!”

“唉!枉我少年風華正茂!老敗,老敗~~”陳藍秋由讚到歎,“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芸芸眾生~~。”

‘大灰’又在不遠出‘嘎’了兩聲。這兩聲是送到了,送進了陳藍秋耳朵,顯然是讓他意識到什麼,這才悻悻地往回走。可沒走幾步就又停下。搞得大灰好一陣叫。

停下是因為大隊廣播站開始廣播了——

東門大隊與全縣一樣,在本村設基層廣播站。廣播站設置在每家每戶房樑上均安個小喇叭,中央新聞,大隊播送消息;都是通過這個小喇叭廣播,小喇叭不設開關,但定時響起(早六晚七),按時息播(早七晚九);廣播站由兩個人組成,一男一女,男的負責撰稿寫稿供稿,還身兼兩職,是個民兵連連長,叫陳家福,此人與陳藍秋沒多大關係,僅認識而已,隻是有些稿子寫不來時,陳家福就委托陳卉芳拿來給他寫。陳卉芳是廣播娘(員),卉芳不但長得好,而且有一副好嗓子,聲音極其甜潤,連縣廣播站都想要過去,但苦於農村戶口,隻好偶爾借用一下。卉芳與陳藍秋是青梅竹馬,不過現在來往少了,原因是她已不在村裏住,搬到城外曲街已有十個年頭了,但少來往的主要原因還是她已經與部隊上的一個排長訂婚,幾成軍婚了(快要結婚)。所以一般情況下陳藍秋能回避盡量回避。陳卉芳不是這麼想,仗著竹馬過家家時,她比藍秋小,合適做小老婆,她將這個稱慣延到現在,一見麵就‘小老公’‘小老公’地叫——親昵著呢。當然,那也隻是沒別人在場的她才這般。以前無所謂,愛咋叫由著,可現在不行了,一個軍人的未婚妻,他陳藍秋哪裏還有膽聽她這般叫,現在是聞著那味就得繞道走,除非卉芳來堵路。這個卉芳也真是的,時不時拿篇稿子來找他改,總之一個月不見上幾十次她不罷休。就說今天吧,陳藍秋收到封本地來信,可信裏沒任何字跡,隻有一張今晚十點鍾的電影票。當時他拿著信掂量,這事準是卉芳幹的,因為村裏沒幾個有能耐弄到今晚首映的‘沙家濱’(樣板戲)電影的電影票。唯獨她有這本事。還因為她哥在郵局做郵遞員,所以她精通郵局的本城抓信、沠信規律。不然,用郵局來郵遞電影票那是準過期作廢事。誰都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