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古玉,櫻和回到床邊,頭抵在床柱邊,靜靜的望著床上依偎而眠的爺倆,順勢坐在了床邊的凳子上,看著看著,眼睛漸漸眯在了一起,臉上流露出他自己不曾察覺的安詳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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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後,天寒地凍,北風狂做,屋子裏,火盆裏的焦炭燒得正紅火,偶爾火花劈裏啪啦作響,為屋子裏淺淺的幾道呼吸伴奏。
這幾天,櫻和一直沒有休息,此時,精神鬆懈下來,倚在床邊,很快便睡著了。說是睡著了,可潛意識裏,他還放心不下那個剛出生不久的小東西,所以,在小家夥吭吭幾聲,就要咧嘴高歌的一瞬間,他睜開了眼,抱起了小東西。小東西並沒有醒,隻是歪歪脖子,櫻和看著,笑容不自覺的在臉上綻開。
古玉說,剛出生的孩子好吃,好拉,好睡。這些通通都在小東西身上得到印證,抱著孩子,輕哄著,發現他沒有轉醒的跡象,隻是吭吭,了然一笑,他動手解開繈褓,不禁笑道,“小東西,果然便便了。”
這幾天除了照顧大的,小的,他也不假他人之手,幾天的實踐下來,他多少也摸清些小家夥的習性。例如,他閉著眼隻是吭吭,那就是說,他不是尿了就是拉了;如果吭吭後,睜眼還咕噥小嘴,說明這是餓了。
“小東西,不要吵,爹爹馬上給你換幹淨的尿布。”櫻和說著,抱著孩子走到火盆旁,拿起搭在火盆旁椅子上搭著的熱乎乎的尿布。
他轉身,見床上的人,正睜眼看著他,“吵醒你了?”
“沒有……”
子慎的眼神很清亮,一看就是醒來有一會兒了。從孩子出生到現在,他隻在剛剛蘇醒時,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但是剛剛聽見孩子吭吭,出於本能的,他驚醒過來,不過,櫻和的動作比他迅速,搶先一步抱起了小家夥。
“他怎麼了?”
櫻和笑著把孩子放回床上,邊解開繈褓,邊道,“拉了。”
攤開繈褓,他拎著孩子的兩隻小腳,利落的抽出占著‘黃金’的尿布,扔到一邊,又拿起一旁幹淨的微潮的紗布,在小家夥的屁股上擦了擦,之後,墊上幹淨的尿布,係好繈褓。
一係列動作,流暢自如。
子慎的目光緊緊鎖在櫻和臉上,眼神凝滯,深邃,起先櫻和忙著沒有注意,等他發現子慎的目光,不禁笑道,“怎麼了?”
子慎移開視線,轉到孩子身上,許久,緩緩道,“他有印記。”
剛剛繈褓打開時,他一眼就看見了孩子肚臍下方,那朵盛開的梅花。
櫻和將酣睡的孩子,放回子慎身邊,坐在床邊,指肚輕輕滑過孩子嫩嫩的小臉,笑道,“是啊,很好看的一朵梅花。”
子慎看著他,眼睛裏有什麼東西在閃,四目相錯,櫻和轉過臉,起身道,“藥還溫著,我給你端來。”
櫻和出了屋,子慎的目光轉向懷裏小小的繈褓,腦子裏閃動的是剛剛櫻和哄著孩子的畫麵。
古玉知道子慎醒了,立馬衝進來,子慎看了眼古玉,輕拍了拍被他的開門聲驚得一抖的孩子。
古玉被子慎瞪得瑟縮了下,笑嘻嘻的小聲道,“那個……我不是故意的。”他太著急,忘記還有一個小家夥。
子慎不理他,古玉靠近床邊,訥訥道,“別生氣,我這麼冒失也是有原因的。”
見子慎終於正眼看他了,古玉指著外麵,苦著臉,道,“那兩個家夥已經在外麵跪了兩天了,不吃不喝的,大冷天,就是銅牆鐵壁也受不了啊。爺開開恩,讓他們進來吧。”
正巧櫻和進門,聽到古玉的話,看了眼床上的人,兩人目光相遇,櫻和笑笑,子慎轉頭對古玉道,“讓他們進來。”
古玉歡喜著轉身出門,子慎手撐床麵,緩緩坐起,他的動作很慢,櫻和上前扶他,發現他閉著眼,剛剛還有些血色的臉,這會兒連唇瓣都白了。
“還是躺著吧。”
忍過眼前一陣陣的暈眩,子慎緩緩靠到床柱上,抬眼道,“把我的外衣拿來。”
櫻和看了眼子慎,轉身取來外衣,披在他身上,門外巴勒低喚了聲,櫻和轉身去開門。
巴勒和拓瓦進門,同時帶進一身冷風,子慎身子正虛,被激知低咳了幾聲,巴勒一怔,連忙脫下外衣,掩好門,雙膝跪在了門口,拓瓦跟著也跪了下來。
子慎咳過一陣,臉上更加沒有血色,櫻和來到床邊,伸手扶住那搖搖欲墜的人,子慎沒有拒絕,靠著他,淡淡道,“巴勒,怎麼回事?”
巴勒看著主子,眼神裏盡是心疼和自責,徐徐道出事情的經過。
原來,巴勒奉命刺殺秦太子,秦太子身邊的護衛很多,防範得很嚴密,他幾次行刺未果,於是,徘徊在周圍,打算伺機而動,直到最近的一次,他幾乎就要得手,可半路殺出一夥人,那些人的武功遠在他之上,他不但沒有成功,反而被打傷,於是,耽誤了歸期。
子慎聽了巴勒的話,道,“傷勢如何?”
“已無大礙。”
古玉在一旁撇撇嘴,子慎見了,對巴勒道,“去養傷吧。”
“爺,屬下辦事不利……請爺懲罰。”巴勒固執的跪在地上。
子慎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睛裏多了幾分倦意,“這事錯不在你,不必跪了,去養傷吧。”
巴勒執意不起,古玉惱火的一把將他拉起,“行了行了,他沒事,你也不用自責了。”
巴勒看也不看古玉一眼,甩開他的手臂,徑自走出屋去,古玉看著那決絕離開的背影,幽幽的歎了口氣,他知道巴勒在生他的氣,怪他沒有留在子慎身邊照顧,害得子慎雪中產子,元氣大傷。
可這些都是始料未及的,他已經極力救治,子慎也轉危為安,隻要好好休養,身體完全能夠恢複,為什麼巴勒還是不給他好臉色看呢?
古玉又歎了口氣,回頭看向床上還很虛弱的人,心裏多少有些能夠理解巴勒的心情。
他家爺,什麼時候這樣弱不經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