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八年(公元前229年),31歲的秦王再次抓住戰機,下令大舉攻趙。秦軍兵強馬壯,士氣高昂,分兩路攻入趙境:王翦率上黨秦軍由西向東,直下井陘(今河北省井陘),再由北而南,威逼邯鄲;楊端和率河內(今河南省黃河以北地區)秦軍由南而北,直撲趙國腹心,進攻邯鄲。
這時的趙國,因連年征戰以及地震和饑餓,致使民不聊生,怨聲載道,兵員嚴重不足,原有的君臣隔膜、將佐不睦的矛盾也更加突出,已是堪堪待亡。趙王遷困獸猶鬥,派武安君、大將軍李牧和將軍司馬尚帶兵在邯鄲外圍拚死抵禦。李牧是戰國時期罕見的帥才,攻守全能,特別擅長打防禦戰,當年他在雁門鎮守邊關之時,就連勢如飆風的匈奴鐵騎,麵對他鐵桶一般的防線,也是一籌莫展,休想再前進一步。眼下,麵對秦軍的凶猛進攻,李牧和司馬尚竭盡心智,苦心籌劃,團結全軍,成功地將兩路秦國大軍擋在邯鄲外圍達一年之久,連王翦這般威名赫赫的大將,對此也是無計可施。
從公元前233年起,秦軍三次攻趙,前兩次均遭慘敗,第三次攻趙亦遭到頑強的阻擊,無法挺進邯鄲。而給秦軍造成如此大麻煩的人,竟然都是——李牧!秦王開始明白了:若論提百萬之軍縱橫沙場,攻必克,守必固,百戰而不殆者,李牧足以稱之,秦軍將領無人能及。所以,秦王不打算調換前線將佐——王翦尚且束手無策,其他將領更可想而知了。秦王更不願久圍邯鄲,因為那樣做固然可以切斷邯鄲同外界的一切通道,困死李牧,但短時間內是無法做到的。若圍城時間因此延長,迫使各國認清形勢,再次合縱,共同對付秦軍,形成趙反擊於內,諸侯合擊於外的態勢,或者諸侯聯軍幹脆直搗鹹陽,“奮六世之餘烈”的統一決戰就將遭到全麵失敗。這樣的局麵,秦王是無論如何不願見到的。
矛盾的焦點集中在李牧身上。秦王決心翦除李牧,拔掉這顆統一之途上的大釘子。強攻不行,惟有智取。秦王想起過去曾獲得的一則情報:當年廉頗投奔魏國以後,魏王並沒有信用這位老將。後來因趙國數敗於秦兵,國無良將,趙王打算重新起用廉頗,廉頗也想為國重披征袍,再上疆場。當趙王的使者到魏國來看望他的時候,廉頗在席間,“一飯鬥米,肉十斤”,又披甲上馬,馳騁一番,表示自己尚未老邁,仍可為國效命。然而因為使者接受了仇恨廉頗的趙王佞臣郭開的賄賂,便向趙王做了假彙報:廉將軍雖然年紀大了,但胃口還很好。不過,君與臣坐期間,一會兒的功夫廉頗就解了好幾次大便。趙王聽了,以為廉頗已然老邁,不堪驅馳,遂不再召用。
這則看似無用的已顯過時的情報,給秦王很大的啟發,他派人潛入邯鄲,以重金賄賂郭開,行反間計,聲言李牧和司馬尚在此國難當頭之際,不想君王之所想,不急國家之所急,欲謀叛趙國而去。愚蠢的趙王遷聽了郭開的報告,不做任何調查,便信以為真,派趙蔥和齊將顏聚兩個無能之輩取代李牧和司馬尚。李牧以國家利益為重,抗拒王命,不交兵權。趙王遷遂派人秘密捕殺了李牧,司馬尚也被臨陣免職。
秦王政略施小計,隻是花費些金錢,便拔掉了使幾十萬秦軍都束手無策的大釘子,掃除了統一之途上的一大障礙。事關中國命運的大決戰,又可以順利進行了。
李牧一死,秦軍在王翦及楊端和的指揮下,重新發動了海潮般洶湧的攻勢。三個月內全殲趙軍,殺死趙蔥,攻占了邯鄲,並在東陽(今邯鄲以北、太行山以東地區)生俘了自毀長城的趙王遷以及顏聚。隻有趙公子嘉在一些宗室大臣的護衛下逃往代郡,後來自立為代王。趙國基本上滅亡。秦王政在以邯鄲為中心的地區設立了邯鄲郡。趙王遷被押往秦國,秦國將其放逐到房陵(今湖北省房縣)。據說他後來滿懷亡國之痛,作“山水之謳”以寄托故國之思,聞之者莫不流涕,隻是為時已晚。
這一年,是秦王政十九年,即公元前228年。
戰役剛結束不久,秦王政也回到了闊別23年之久的邯鄲城。這裏是他的出生地,實際上也是他的故鄉,他來到人世後最初的九年,就是在這裏度過的。其中有長達六年的時間,為了躲避趙人的追殺,秦王政曾隨母親一起東躲西藏地討生活。現在,原來的小逃犯一變而成為趙國新的主宰者,重又返回故地。我們無從知道秦王政由此會生出什麼感慨。曆史隻告訴我們,秦王政在邯鄲下令,將曾經同其母親家有“仇怨”的人統統抓起來,全部活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