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凶手的哭泣(2 / 3)

朱裏爾以出人意料的強力語氣說:“局裏麵也可能有間諜。我們裏頭可能有很多中古主義分子。你老婆就是。既然你認為我也可能是,那難道局裏就沒有別的中古主義分子了?”

貝萊的嘴微微向下一撇,表情十分凶悍:“別急著扯什麼神兮兮的間諜,我們先來看這個單純直接的答案。我說,就是你!你就是那個通風報信的人,毫無疑問“現在回想起來實在很有意思,局長。你的情緒,似乎是隨著我能否找到答案而起起伏伏。剛開始,你很緊張。當我決定昨天早上去太空城,而且不告訴你原因時,你那個樣子簡直就像要崩潰似的。當時你是不是以為我已經逮到你的把柄了,局長?你是不是以為我去太空城是要設下陷阱,好讓你束手就縛?你跟我說過,你恨他們。你甚至還哭了起來。原本我還以為你是因為在太空城裏被人家當作嫌犯看待,你受了屈辱,所以才又恨又氣。可是後來丹尼爾卻告訴我,他們很尊重你,並沒有讓你難堪。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家當成嫌犯。你之所以恐慌,是因為害怕,而不是因為受到屈辱。接著,你透過影象傳訊機仔細聆聽我在太空城的指控,當我說出完全錯誤的答案,而且與事實真相差了十萬八千裏時,你的信心又恢複了。你甚至還為了維護外世界人而跟我爭辯。以後,你神態自若,信心十足了一陣子。當時我非常驚訝,因為你早先曾一再交代我不要得罪外世界人,可是對於我以不實罪名指控外世界人這件事,你卻很輕易地原諒了。接下來,我聯絡蓋瑞裘博士,你要知道原因,我不肯告訴你。於是你又心慌意亂起來,因為你害怕——”

“伊利亞夥伴?”R·丹尼爾突然打斷他。

貝萊看看表。二十三點四十二分了!“什麼事?”他說。

R·丹尼爾道:“假如他跟中古主義分子有勾結,那麼他之所以不安,是因為他以為你已經發現他跟他們的關係了。然而,即使如此,也不能證明他跟謀殺案有牽連。他不可能涉人謀殺案的。”

“你完全錯了,丹尼爾。”貝萊說;“他雖然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請蓋瑞裘博士來,但應該跟機器人有關,這一點是不至於太離譜的。於是這讓局長非常害怕,因為這宗謀殺案跟某個機器人大有關係。我說得對不對,局長?”

朱裏爾搖頭:“等這件事結束……”他話沒說完喉頭便梗住了,讓人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這件謀殺案怎麼做的?”貝萊竭力壓抑怒火,“C/Fe!該死的C/Fe!我用的是你們的術語,丹尼爾。你渾身上下都是C/Fe文明的優點,然而你卻看不出一個地球人為了一時之便而利用這種優點。我跟你詳細解釋一下吧!想叫一個機器人越過鄉間地區毫無困難。就算是晚上,就算是叫他獨自行動,都一樣。我們的安德比局長將一把爆破槍交到R·山米手裏,跟他說好時間、地點。他本人經過個人私用間進入太空城,交出了他自己的爆破槍。然後他從R·山米手裏取得另一把爆破槍,殺死了沙頓博士,再把交給R·山米,讓他越過鄉間帶回紐約市。而今天,他把R·山米摧毀了,因為這個機器人所知道的事情已對他造成危險。事情非常清楚。局長雖然在命案現場,但現場卻找不到凶器。我們毋需再去假設有哪個地球人會在半夜裏暴露於開闊的天空下,獨自走上一公裏半的路去行凶了。”

R·丹尼爾還沒等他說完話就開口道:“我對你感到非常遺憾,伊利亞夥伴,不過,我卻為局長感到高興,你這些話說了等於沒說。我曾經告訴過你,局長的腦波解析顯示,他不可能故意去殺人。我不知道該用哪些詞彙來說明他這種精神上的現象、儒弱、良知或者是同情心。這些詞彙在字典上的解釋我明白,可是我無法判斷。但無論如何,總之,局長沒有謀殺人。”

“謝謝你。”朱裏爾喃喃說道,聲音裏有了力量與信心,“伊利亞,我不知道你的動機是什麼,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來毀掉我,不過,我一定會弄個水落石出”

“別急,”貝萊打斷他:“我還沒講完呢。看看這個東西。”

他拿出那個方形小鋁塊,把它重重摔在朱裏爾的桌子上,彷佛這一摔可以加強自己的信心和力量。他不讓自己去看事實真相已經有半小時了他不知道影片上會出現什麼畫麵。他在賭。他最後能做的,也隻是賭賭運氣罷了。

朱裏爾一看見這個小東西,身體不自覺往後一縮。“這是什麼?”

“放心,不是炸彈。”貝萊語帶諷刺:“隻是一具普通的微放映機。”

“哦?這又能證明什麼?”

“我們現在就來看看能證明什麼。”貝萊伸手碰了碰方塊上的某道細縫,局長室一角頓時一片空白,接著又亮起來,顯現出一幕立體的異國影象。

影象從地板延伸到天花板,還延伸到房間的牆外去。他們眼前晃動著一種灰色的光線,是城市裏的光源設施從來無法提供的光線。

貝萊懷著厭惡、歡喜的痛苦心情想道:這大概就是他們所說的黎明天光吧。

在這種光線中,沙頓博士的圓頂屋出現了。沙頓博士的體占滿了影象中央,看起來支離破碎,十分恐怖。

朱裏爾看著,眼珠子都鼓出來了。

“我知道局長不是一個會殺人的人。”貝萊開口:“這一點我不需要你來告訴我,丹尼爾。要是我早點想通,我早就把案子解決了。而事實上,我不過是在一個小時之前才想通的。我在無意之中提到你曾經對班特萊的隱形眼鏡好奇,突然之間,我想通了答案就是你,局長。我想到你的近視眼和你的眼鏡,這就是答案的關鍵。我猜他們外世界大概沒有近視眼吧,否則他們可能早就找到答案了。所以請問你,局長,你是在什麼時候摔破眼鏡的?”

“你是什麼意思?”朱裏爾道。

貝萊說:“當你第一次找我,跟我談這個案子時,你說你在太空城摔破了眼鏡。我以為你是在聽到謀殺案發生時一下子激動得把眼鏡摔破了。然而你並沒有這樣講,我也沒有理由如此假設。事實上,如果你在進入太空城時就帶著滿腦子的犯罪意念,那麼你在動手殺人之前早就緊張得足以把眼鏡摔破了。我說得對不對?事實上就是如此,對嗎?”

R·丹尼爾插嘴:“我不明白你這些話的主題是什麼,伊利亞夥伴。”

貝萊心想:我隻能再做十分鍾的伊利亞夥伴了。快!快說!快想!他一麵說一麵調整沙頓的圓頂屋景象。他笨拙地把它擴大,因為全身緊張,他的手指甲有點不太穩定。跟前的體隨著畫麵的一收一放緩緩擴大、增長、加寬,逐漸逼近。

貝萊幾乎已經聞到體焦臭的氣味了。沙頓博士的頭部、肩膀還有一截胳臂亂七八糟橫陳在那兒,底下是一條焦黑的脊椎殘骸,連著臀部以及雙腿,而燒糊的肋骨則從脊椎上麵突出來。

貝萊以眼角瞥了朱裏爾一眼。朱裏爾已經閉上眼睛,一副想吐的樣子。貝萊自己也很想吐,但他必須睜大眼睛看個清楚。他慢慢轉動影象傳送的控製開關,立體畫麵旋轉起來,體四周的地麵呈現在連續的四分圓上。他的指甲滑了一下,畫麵上的地麵突然歪斜,並且伸展開來,最後地麵和體都模糊一團,超出了傳送器的析象能力範圍。貝萊把畫麵收小,讓體從畫麵上滑開。

他仍然在說話。他必須要說話。在他找到他要找的東西以前,他不能停下來。如果他找不到那個東西,那他剛才所說的話都算是白說了。甚至比白說還糟糕。他的心在怦怦跳,他的腦袋在發脹。

“局長沒辦法故意殺人。這是事實!但必須是‘故意’!如果換作意外呢?任何人都可能在意外中殺人。其實局長並不是去太空城殺沙頓博士。他是去殺你的,丹尼爾,你!他的腦波解析資料有沒有說他無法破壞一部機器?那可不是謀殺,而是破壞。他是個中占主義分子,而且是最狂熱的中古主義分子。他跟沙頓博士一起工作,他知道把你設計出來是為了達成什麼目的,丹尼爾。他害怕這目的可能會達成,地球人終將被迫放棄地球。所以他決定摧毀你,丹尼爾。你是你這一型的機器人當中唯一已經製造完成的,以他的看法,藉由摧毀你可以展示地球的中古主義者決心有多大,如此可以讓外世界人感到氣餒。他知道,外世界當中主張徹底結束太空城計晝的輿論壓力是很大的。沙頓博士一定曾經跟他討論過這件事。而他認為,摧毀你可以產生最後的助力,促使太空城計劃更早結束。我並不是說,他有這種想法就代表他有興趣親自下手,丹尼爾。我猜,要不是因為你長得太像人類,像得使R·山米這種粗製濫造的機器人分辨不出真假,他一定會派R·山米去殺你。R·山米因為第一法則無法殺人,而他分辨不出你是真人還是假人。而且,要不是因為局長自己是唯一一個可以隨時進入太空城的人,他一定會叫別人去做這件事。現在,我再組合一下局長的計劃可能會是什麼樣子。我承認我隻是在猜想,不過我認為我猜得已經八九不離十了。那天,他已經跟沙頓博士約好了見麵時間,但他卻故意早到,恐怕黎明就到了。我猜沙頓博士這時候還在睡覺,但是你,丹尼爾,你是醒著的。順便提一下,我猜你是跟沙頓博士住在一起,丹尼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