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裏爾·安德比走進辦公室,貝萊抬起頭來,朝他疲憊地點點頭。
朱裏爾看看鍾,“難道你整晚都待在這兒?不會吧?”
“沒錯。”貝萊答道。
朱裏爾壓低聲音:“昨晚有沒有碰到什麼麻煩?”貝萊搖頭。
“我一直在想,”朱裏爾道:“我應該要想辦法讓暴動的可能性減到最低。如果有什麼”
“拜托,局長!”貝萊語氣強硬,“如果發生什麼事,我會告訴你的。根本沒有什麼問題。”
“那好吧。”朱裏爾轉身,走進他那代表官大位尊、享有特權的私人辦公室。
貝萊看著他的背影,心想:他昨晚八成睡得很安穩吧。
接著,貝萊俯身去寫例行報告。他想隨便交代一點什麼,來掩飾他這兩天的實際活動。他用手指輕敲字鍵,然而跟前的字句卻模模糊糊、跳動起來。不一會兒,他突然發現有個東西站在他桌邊。
“你要幹嘛?”他抬起頭。
這東西是R·山米。貝萊不由得想道:朱裏爾的私人仆役,做局長的好處可真不少。
R·山米帶著一成不變的呆笑。“局長要見你,伊利亞。他叫你馬上去。”
“他說要見你,馬上。”R·山米重複。
“好啦,好啦,走開!”機器人向後退,還在念念有詞:“局長要見你,伊利亞,馬上。他說馬上。”
“我的天!”貝萊咬牙切齒:“我去!我去!”他站起來朝局長辦公室走,R·山米不出聲了。
貝萊一進辦公室劈頭就說:“拜托,局長!請你不要叫那個該死的東西來盯我好不好?”
朱裏爾沒答腔,隻是說:“坐,伊利亞,坐下。”
貝萊氣呼呼地坐了下來。也許,他對朱裏爾的態度並不公平,也許,這個人昨晚根本沒有闔眼。他的樣子看起來相當疲倦。
朱裏爾用手指輕敲他麵前的文件。“這是你用絕緣電波跟華盛頓的蓋瑞裘博士通話的紀錄。”
“沒錯,局長。”
“因為是絕緣的,所以自然沒有談話內容的紀錄。你跟他談些什麼?”
“我打聽背景資料。”
“他是機器人專家,不是嗎?”
“對。”朱裏爾的下唇往外突,頓時像個噘嘴的小孩。“你的目的何在?你要打聽什麼資料?”
“我不十分肯定,局長。我隻是覺得,碰到這樣的案子,多打聽一些跟機器人有關的資料可能會有幫助。”貝萊說完隨即閉嘴。他不會詳細說明的,不說就是不說。
“我不以為然,伊利亞,我不以為然。我不認為這辦法很聰明。”
“你反對的理由是什麼,局長?”
“越少人知道這件事越好。”
“當然,我會盡量不跟他講實情。這也不需要說。”
“我還是認為這樣做很不高明。”
貝萊有點火大,沒耐心跟他談了:“你是在命令我不要見他嘍?”
“不,不!你認為對的盡管去做。畢竟是你在主持調查工作嘛。隻是……”
“隻是什麼?”朱裏爾搖頭。“沒什麼。對了,他你知道我在說誰他在哪兒?”
“丹尼爾還在檔案室。”貝萊道。
朱裏爾久久沒開口,接著他說:“你曉得,我們還是沒什麼進展。”
“到目前為止,我們的確沒什麼進展。不過事情會有轉機的。”
“好吧。”朱裏爾一副不太滿意的樣子。
貝萊回到自己的座位,R·丹尼爾正站在他桌旁。
“怎麼樣?你有什麼收獲?”貝萊的口氣不太耐煩。
“我迅速查了一遍檔案,伊利亞夥伴,結果找出兩個昨天晚上跟蹤我們的人,而且這兩個人在上次的鞋店事件中也曾經出現。”
“哦?我們來看看。”
R·丹尼爾把那些小得像郵票一樣的卡片放在貝萊麵前。卡片上還有許多密碼小點。這個機器人還拿了一台解碼機來,將卡片插入卡縫中。卡片上的密碼小點具有電傳性,這種電傳性與卡片本身的電傳性不同。因此通過卡片的電場極為明確地發生扭曲現象,解碼機上的三乘六寸螢幕遂布滿了文字。這些文字如果沒有密碼處理,分量是相當多的,得印在好幾張標準型報告紙上。要是沒有警方的解碼機,任何人也不可能解讀這些文字。
貝萊麵無表情地把這些資料看了一遍。其中一個人叫法蘭西斯·克勞瑟,兩年前被捕時是三十三歲。被捕原因是煽動暴亂,職業是紐約酵母廠技師。住址、父母、頭發及眼睛顏色、明顯特征、教育背景、工作經曆、心理分析簡介、生理狀況簡介、各類資料等,最後是罪犯照片檔案室的建檔立體照片。
“你查過這張照片?”貝萊問。
“查過了,伊利亞。”
另外一個叫傑哈德·保羅。
貝萊看看卡片上的資料,“這一點用也沒有。”他說。
R·丹尼爾道:“我確定不會毫無用處的。如果這件謀殺案真的是某個地球人組織所策動的,那麼這兩個人便是組織的成員。這顯然是很有可能的,不是嗎?我們是不是應該把他們抓來偵訊一下?”
“從他們那裏問不出什麼的。”
“這兩個人都曾經出現在鞋店和餐廳。他們對這點無法否認。”
“出現在那兒並不等於犯罪。而且,他們還是可以否認。這很簡單,他們隻要說沒去過那裏就行了。我們如何能證明他們是在說謊?”
“我看見他們了。”
“那不是證據。”貝萊冒火了:“就算上了法庭,法官也不會相信你居然能在一百萬張模糊的人臉中記得這兩個人的臉!”
“可是這毫無疑問,我的確能夠記得。”
“是啊。跟他們說你是什麼。隻要你一說出口,你就不是證人了。你們這種東西在地球上的法庭是不被承認的。”
“那麼,我想你是改變主意了。”
“什麼意思?”
“昨天在餐廳裏,你說不必抓他們。你說隻要我記住他們的臉,我們隨時可以抓他們。”
“呃,我沒有仔細想過,”貝萊說:“我瘋了,不能這樣做。”
“就算為了突破對方的心理防線也不可以嗎?他們不會知道我們對他們的陰謀計劃並沒有合法的證據。”
“聽我說,華盛頓的蓋瑞裘博士半小時之內就到了,我在等他。”貝萊的語氣有點不悅,“我們等他走了以後再談好嗎?”
“好,我會等。”R·丹尼爾說。
安東尼·蓋瑞裘是個身材中等、態度嚴謹而且非常有禮貌的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地球上最博學的機器人專家。
他遲到了大約二十分鍾,對此抱歉連連。貝萊因為焦急緊張而氣得臉色發白,他不太禮貌地聳聳肩,無視於博士的道歉。接著他查了一下事先預定的D會議室有沒有空出來,並且一再交代,一個小時之內就算天塌下來了也不能打擾他們。他帶著蓋瑞裘博士和R·丹尼爾經過走廊、上了一段斜坡道再穿過一扇門,走進一間防止偵聽的會議室。
貝萊坐下以前,先小心檢查了一遍會議室的牆壁。他仔細聽著手裏的跳動計所發出的柔和震動聲,假如隔音牆有裂隙,即使很小很小,也會使跳動計的穩定聲音減弱。他把跳動計對著天花板、地板,還特別小心地對著門。檢查結果沒有裂隙。
蓋瑞裘博士微微一笑。他看起來似乎是個從來不會大笑,隻會微微一笑的人。他的衣著整潔到可說是挑剔的地步。他的鐵灰色頭發一絲不句地往後梳,一張紅撲撲的臉彷佛剛洗過一般。他坐得規規矩矩,又挺又直,好像他從小就一再聽他母親叮嚀要維持良好姿勢,結果卻矯枉過正,弄得脊椎骨再也沒法彎了。
“你把這件事弄得好像很恐怖似的。”他對貝萊說。
“這件事非常重要,博士。我所需要的關於機器人的資料,也許隻有你才能提供給我。當然,我們在這裏所談的任何事情都是最高機密,離開這裏以後,希望你忘記我們所說的每一句話,這是政府當局的要求。”貝萊說完看看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