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夜晚的街區生活終於在五彩斑斕的燈光召喚下，正式開始。路燈直直站立，幽黃色將每一家店麵的門口點綴得旖旎。
路上，不少的車輛和不少的行人。
之中，有一高一矮兩個人，和一輛腳踏車在慢悠悠地移動。
一次性口罩被李佳妮放進車頭的籃子裏，裏頭，還有她的黑色書包。
“今天打得過癮嗎？”走了好長一段安靜的路，李佳妮毫無預警地開口，聲音幾乎要堙沒在人流裏。
周小新很小心地跟在一邊，一聽這問題，忍不住偷瞄一眼老大。
他想確定一下老大是不是在生氣，可結果是，無法從她平靜的側臉上揣度出什麼來。
周小新隻好垂下腦袋自己認真想想，方擠出兩個字：“…過癮…”
不過有點心虛。
“那，好玩嗎？”李佳妮就像是在聊一個無關緊要的電視節目。由於腳踏車的原因，她不好超過前頭幾個結伴而行的人，隻得走得慢慢的，比散步還慢。
周小新一個激靈，腦袋瓜猛地抬起，音量也提高了不少，“老大，我不是在玩，我是在行俠仗義！”
他的聲音，讓些許人瞧了過來。
這不瞧還好，一看到周小新臉上的傷，旁人更是睜大眼睛，開始指手畫腳，胡亂猜想。
李佳妮沒有在意地繼續往前走。
兩人隔著一輛腳踏車。
“行俠仗義…武俠小說？”
“是啊，武俠小說裏都是這樣寫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周小新說得起勁時，手猛切西瓜的動作都耍出來，表情興奮的，不小心就扯到嘴角的傷，這下痛得夠他齜牙咧嘴的。
“我就說，你這是沒看懂武俠小說真正的精髓，”李佳妮說，“這武俠小說可不是書上寫的那麼簡單，是有規律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一聽就知道你根本就沒有真正認識。”
周小新懵得忘了痛，虛心問：“老大，什麼規律，什麼認識啊？”
他怎麼都不知道？
唉，老大說的話，有一半以上都是他理解不來的。
李佳妮怎麼可能知道，她亂說的。
聽周小新的追問，李佳妮這才意識到自己怎麼說了一些讓自己沒有下文的話？
不過，“亂扯”畢竟是某人的強項。
在沉默了幾秒鍾後，兩人又走過了一盞路燈。
隻聽李佳妮很鎮定地笑道：“那我就先問你幾個問題。”
周小新很虔誠地等著。
“第一個，小說裏頭如果遇到搶劫凶殺，那行俠仗義的俠士和那幫壞人一般事先認識嗎？”
“不認識啊。”周小新立刻吐出。還以為老大會問什麼高深的問題，害他緊張的。
“那你知道為什麼那些俠士會出手教訓那些壞人而又不被報複嗎？”
周小新悶了，“不知道。”
他又嘀咕了一句：“行俠仗義是好事，怎麼會被報複呢？”
嗬嗬，李佳妮就像是在哄騙小孩一樣，還裝著一副“Iveryknow”的樣。
忽悠，有時候蠻好玩的。
“就是因為不認識啊，我把你打了，你不甘心想報複，大不了我躲你躲得遠遠的，反正你又不知道我是誰，在哪裏。
“所以啊，不管是什麼原因，俠士大部分情況下也都是不會在他得罪人的地方久呆的。”
周小新在腦海裏把看過的武俠小說翻了一個遍，忽地有種還真被老大說中了的驚奇。
李佳妮瞥了一眼已經進入沉思的周小新，心裏暗笑，她很滿意這效果。
“那你知道如果是遇上認識的人，那些俠士又是怎麼解決的嗎？”
周小新這下腦袋搖得挺認真。
“先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高談闊論一番，爭取以和為貴唄，向來一直要對付的敵人都是認識的人，這他們可就想躲也躲不了了，你知道他，他也認得你，要總是一碰麵就打來打去，就沒完沒了，而且對自身傷害也很大，所以一般不是和平解決，就是兩兵不動，僵持。”
於是就有那句經典台詞：今天看在誰誰誰的麵子上，就放誰誰誰一馬，下次別再讓我看見！
周小新再次在腦海裏海翻武俠小說，一會兒後眼睛大睜，臉上寫著：原來如此！！
“老大，你好厲害，都被你說中了！”
原來老大對武俠小說也這麼有研究，看不出來啊～
“什麼說中，事實就是這樣。”李佳妮嘴角癟了一下。用詞不當的家夥。
周小新不好意思了，搔了搔腦袋。
“所以，你要行俠仗義，前提就是不能樹敵，我們的世界可不像小說世界裏那樣天高地闊，隻要想找到你，你到哪裏也躲不了，人肉搜索懂嗎？更別說你還讓人家知道你是哪個學校的。”
這靶子未免也太暴露了吧。
“要命的就是像你這種一見不對勁就上，根本不顧後果的麻煩現象。”
周小新恍然大悟，“所以老大剛才才把臉遮住了，而且不告訴人你叫什麼名字。”
某小子突然想到，“原來要當就得當隱姓埋名的俠客啊。”
原來如此～
“那萬一遇到比你能打的人或是人比你多，就像今天這樣，你認為你還可以‘隱姓埋名’嗎？”李佳妮問。
周小新又卡住了，隻好搖頭。
“所以說打架是根本解決不了問題的，它隻會讓你的處境惡化，當你在躲避越來越多人報複的時候，還有時間去你所謂的保護人嗎？”苦口婆心呐~老天，她今天花的口水是前三四天的總和。
“你說你看到有人欺負人，一拳就出去，那你和那些欺負人的人有什麼兩樣？是聰明的人根本就不需要通過既傷害別人又傷害自己的方法來維護所謂的正義。
“不是我教你不要幫助人，是教你幫人要注意方式。”她必須補充這一句。
李佳妮的一席話，說得周小新終於沉默地低下了頭。
兩人走到了斑馬路邊。
李佳妮看著對麵的紅燈，停下，等待，眼睛隨意地望著對麵一樣在等待的路人。
身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安靜了好久的周小新這才抬起頭，對著李佳妮認真道：“老大，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這麼衝動了。”
李佳妮聽到他這麼說，這才滿意地露出輕鬆的笑容。
看來這小子還不是沒藥醫。
早知道這麼好解決，她怎麼不早一點忽悠呢。
心裏感激著老大的教導，周小新突然又有些好奇，“那老大怎麼會回來救我？”
他求了她這麼多次她都沒有出麵過，怎麼今天看到他被人追時，就出手了呢？
李佳妮愣了一下，她也有想過這個問題，回頭，看見一雙充滿求知的眼睛正圓滾滾地望著自己。
“……”
感到得身邊的人開始移動，李佳妮扭頭趕緊牽著愛車過馬路。
“老大，這是為什麼，”周小新趕緊跟上，“那個時候老大不是走了嗎？”
這個答案對周小新來說，很重要。
斑馬線兩頭的行人開始相互交錯，周小新忙著把眼前狹小的隙縫撐大，然後穿過去。
可這樣的龜速怎麼可能跟得上早就已經過完斑馬線的李佳妮。
到達彼端的李佳妮往後瞧了一眼還在人海中行走得艱難的周小新，收回視線，她笑道：“因為有這麼一個笨蛋，竟然傻到自己有危險還不忘要保護老大。”
她，是在跟自己說。
所以啊，那個被叫作老大的人怎麼可以丟下這麼傻的小弟，自己走了呢？
隻能說，無奈吧。
她也不管他了，就騎上腳踏車走了。
周小新眼看老大越離越遠，扯開嗓子忙求救性地呼喊：“老大，等等我！”
等幹嘛，又不住同個地方。
11
“銀光大廈”寫字樓，同周邊的寫字樓並沒有什麼不同，從外麵看去，一整棟樓還透著燈光的窗戶已經所剩不多。
距離第二樓層公司的下班時間，已經過了近兩個小時，但，這一層樓的燈，是開得最多的。
辦公廳內橫縱排列的隔間裏，許多人還在電腦麵前拋灑血淚。
好不容易把報告打完，李小白終於肯把腦袋從隔間裏抬起來。
看了一整天的電腦，接了一整天的電話，整理了一整天的資料，真累~
這，就是她每天必須麵對8個小時以上的工作。
若無旁人地拉了拉僵硬的筋骨，她瞟了一下電腦的時間顯示，疲憊得就快合上的眼睛突然一睜，她失聲驚呼：“9點了？！”
李小白經常就是這樣，明明6點可以準時下的班，她卻總是再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的，硬把8個小時的上班時間拉長為11個小時甚至更多，每次都過了頭了還不自知。
公司裏的同事早就習慣了這個工作上完全一絲不苟，生活上卻有點少根筋的大女孩。
在公司裏，李小白可是絕大多數單身男同胞心底的一朵花，總有好幾個自認為有機會的男同事會很心甘情願地為她多留在公司裏一會兒。
也可以這麼說，因為李小白的“帶動”，公司的業績總在神秘莫測，潛移默化地提升。
而他們卻不知道，正是因為他們的“勤勉”，害得李小白每次都不敢準時下班。
的確是很少根筋的她每次看到同事們對工作的狂熱，心裏都有點害怕，真的很怕自己會因為表現不夠努力而被公司炒魷魚了。
所以，一群人就這麼無知地影響著彼此。
不過太晚了可不行，對李小白來說，比保住工作還重要的事就是準時回家吃女兒做的宵夜。
好吧，她承認她經常都是很早下班的那一個。
一見李小白匆匆起身就要走人，她隔壁間的男同事趕緊就道：“小白，別忘了皮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