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者緩緩說著,雖然他的眉頭皺起,但是那話語裏卻滿溢著一種輕鬆與喜悅。
“也虧得他們這般忍得住氣,整整五年才現這個身。”
回答的聲音很是醇厚,帶著幾分譏笑。
老者俯下頭,又是緩緩而道:“少爺這手‘黃雀在後’料誰也做不到這麼沉得住氣……那符樓再厲害,也不可能探得赤飲榭的下落,想來,少爺的料想是不錯的,虛影沒死,而且其餘那些人的死,估計也和他脫不了幹係。”
“當初那些人將他放到這裏來的時候,隻說了他是‘栩生匠’的兒子。一個木匠的孩子,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做手工活的,如今這般看來,應是他背後還有什麼人了……隻是這符樓……”那人兩指之間夾著一杆狼毫,悠悠地用筆杆晃了一個圈,最後,將筆尾落在了案上,引起了一聲輕響。
“符樓撐死了也不過是搜羅消息的,上不了什麼大台麵,而且它和赤飲榭並沒有什麼糾葛,該不是這幕後之人……”老者沉吟,將事情一陣厘清之後便這般說道。
那人也是讚同地頷首,可是卻不再說些什麼了,隻交待了老者靜觀其變便遣了老者離開。
而等老者離開後,他便從懷裏掏出了一塊赭色的石頭來,那石頭呈圓形,上邊有一條條溝壑狀的線條,攤在他手裏的時候恰好將整個手掌覆蓋住。
燭光打在那塊石頭之上,泛出盈盈的光澤,可以看得出,這塊石頭應是經常被把玩。
那人拿了拇指去摩挲那石頭,但是落在那石頭上的眼神卻是複雜得不行……
“你獨獨將這東西留給了我,難道隻是為了那子虛烏有的一個婚約麼?”那個醇厚的聲音再次響起,但是卻在隱忍著些什麼,“那人死而複生,這又該說是幸,還是不幸呢?我這樣一個人,任誰,也不願呆在我身邊的吧?更何況是與我成親?不過,這也是拜你所賜……”
那人忽然便屈指握住了那石頭,直到握到五指發白,連臉也變得猙獰起來……
“若不是你,我又怎會如此?”
他咬牙道,那圓睜的眼裏滿是血絲,看起來格外可怖。
伴著他越來越深重的呼吸,他圓睜的雙眼忽然便閉了起來,幾息過後,再睜開的雙眼裏已是一片無瀾,那黝黑的瞳孔望著那塊赭色石頭的時候,滿溢出的是一種眷戀……
“無論如何,我與你,總是有著那份血緣在的,即使你不承認我的存在,但是,你卻否認不了,我身上流的是你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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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何時才是弟子入世之時呢?”一個清俊的男子輕輕皺起眉頭,而他話裏的急躁與他那翩翩的氣質卻是不相符合。
一個打著坐的鶴發道人卻是連眼都不抬,張嘴隻道:“清塵,你每日一問,也改不了該有的命盤,再急也罷,時候未到,一切便不是恰好。”
清俊的男子仍舊是皺著眉,但是原本還充盈在他身上的那股急躁之氣瞬間便湮滅得一幹二淨,隻剩那超然世外的淡然,再一個躬身後他便道:“弟子不明,但是,謹遵師命。”
“清塵,你可知為師為何將‘塵’一字賜予你麼?”道人終是睜開了眼睛,而那雙眼落在了清塵的身上,換來他倏然一凜。
“‘塵’乃世間最尋常之物,多而雜,師傅是要弟子謹記,無嬌無躁,湮然於世。”清塵恭謹地答道,話語裏滿是虔誠。
“‘塵’乃世間尋常之物,也足以替代世間萬物,泛泛塵世,你為何?何又為你?為師初初批你命格,隻道你離不開塵世卻也進不入塵世,便似那‘塵’一般,既尋常可又不尋常……”道人微微一笑,話語裏充滿了禪機,點到即止,餘下的,隻在那宛若星辰的雙眼中,閃爍不已。
清塵似有所悟,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