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繡低著頭說:“我見她來找二爺下棋,心裏有氣,就說二爺有我們照顧就行了,不需要她再多操心了。”
“哦,那她說什麼了?”我倒是蠻好奇葉雲會說什麼的。
“她說,她說恭喜奴婢了。二爺是個好人,叫奴婢好好珍惜。”文繡抽抽噎噎地說。
我眯了眯眼:“她真是這樣說的?”
文繡點點頭,證實了這句話的正確性。
我沉默了。
文繡是不會騙我的,葉雲如果恭喜了文繡,就說明她顯然已經看出了文繡對哥哥的情意。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的感情觀察得如此細致入微,隻能說明一點,那就是,她們都對同一個男人關心太過。
難道葉雲真的是如我所想的那樣,對殷權也悄然動了情?
這可就難辦了。但願我想的是錯的。可是入這宮中久了,越發看不清誰是人,誰是鬼。夜路走多了,膽子便也小多了。一草一木在我看來都是草木皆兵,不得不防。
“小主,小主,外麵的雨大了,咱們還是快點回去吧。要是待會淋著了又不好了。”文繡抬頭看看外麵漸大的雨勢,抖了抖竹傘上的雨水,撐開了傘麵,招呼我進去。
我站起來,忽然看見橋的對麵站著一個人影。
這麼大的雨,他就隻身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那雨水的冰冷。
借著手中那盞昏黃的燈籠,我依稀能辨認出站在那裏的那個身影是殷權。隻是他追上來幹什麼?
“平安公公?”我試探著叫了一聲,舉著燈籠朝橋那邊走去。
他見我朝他走來,終於不再無動於衷,也迎麵朝我走來,還有幾步遠的時候,我終於看清了他的麵容。
淒風苦雨中的一張俊臉,瘦削的一張臉,還年輕,卻已經滿是滄桑。眼角跟嘴角低垂著,像是蘊含了無限的心事一般,眼睛還是深沉的,像是即將熄滅的火把,隻有最深處仍然閃著一點一點的熒光。
仔細一看,卻是我手中的燈籠映照在他眼眸的反光。
“你來了。”淡淡的說,抬頭看向他,平靜的語氣裏分不出喜怒哀樂。
“那件事是真的。但是你要告訴我,是誰告訴你的。”他的語氣也淡淡的,也聽不出什麼喜怒哀樂來。
也許我們都是一家人,所以語氣習慣也便都相似。
我微微笑了笑,抬眼看向他:“你還記得父親臨死之前,都是我在床前守孝嗎?”
“嗯。”他沉沉地點了點頭。
“父親告訴了我這個秘密。他說,殷無雙雖然是殷家的女兒,但是她首先是一個寵妃,為了自己的利益,每個人都可能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防人之心不可無,他便把姑姑為了保持苗條吃麝香的事情告訴了我。說是姑姑為了保持身段苗條輕盈,所以便一直服食麝香。這個方子還是教習她舞蹈的老師告訴她的,當然為了掩蓋麝香的味道,還在那麝香裏加了若幹的香料,這樣吃下去的時候,日久身體還能自動生香。雖然姑姑被淩燁娶回去之後便停止了服藥,但是日積月累服藥導致的後果也很可能成為她的一個隱疾。”我慢慢將這番話告訴了他。
他皺皺眉,輕聲道:“長歌。”
“什麼事?”我抬頭看向他。
“沒什麼。”他微微一笑,從袖子裏摸出一件東西遞給我,“雨天路滑,你舉著這個紙燈籠,萬一被雨淋濕了,反而不好了。這個給你。”
我接過他手裏的東西,細細一看,卻見是一盞精致至極的琉璃燈籠,淡淡的綠色琉璃,裏麵點著一根紅燭,無論風如何吹,都不可能將琉璃吹壞了。
設計這盞燈籠的人可謂是費盡心思,這樣巧奪天工的東西,哥哥怎麼會有呢?
我不動聲色地接過來,微微笑笑:“好精巧的東西,誰給你的?”
“葉雲。”哥哥像是無所謂地說,“那日她來,也是下了這樣的雨,提著這樣的一盞燈籠。後來雨停了,她便把這盞燈籠留在了我那裏。我見今日下雨下的大,擔心你……”
“多謝哥哥費心了。”我勉強笑笑,將那盞燈籠遞還給他,“這既然是葉雲姐姐之物,我便不能霸占了。隻是哥哥,你雖然已經身在後宮,卻還是得時時注意分寸。雲姐姐雖然是咱們家的世交了,可是她畢竟是淩燁的後妃。哥哥跟我尚且還要避嫌,跟她更是需要注意距離。”
許是我這句話裏的暗示意味太濃,殷權的手微微一頓,手指一滑,那琉璃燈籠的柄便從他的手裏悄悄滑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