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父親總是頭痛,主治醫生把林恩叫到了辦公室,拿出檢查報告分析給他看:“這裏,厚厚的一層水壓在內膜上,平常人會有,但是不會這麼多。我看了幾天前給你爸爸做腰穿得出的結果,顱內壓太高了,三百多,所以你爸爸才會疼得如此厲害,正常人都忍受不了,你爸爸很受得苦。癌細胞已經侵入腦內,很危險,一不小心就會引起腦疝,這會要了命。我建議盡快做一個全腦放療,再化療。”
林恩沉默下來,這幾天父親一直疼得睡不著覺,疼的死去活來。
尤其是起床後,躺下時頭疼就開始襲來了,通常要疼一段時間才會平複下來,林恩往往看得淚流滿麵,卻又束手無策。
有好幾次都吵到臨床也睡不著覺,要求換病房。
但醫院病房緊缺,沒換成,林恩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對麵床道歉。
父親經常疼得神誌不清,期間還會罵人,不願吃藥,胃口也不好,吃不了多少就不願吃了,閉眼沉睡。
他覺得就要活不下去了,太痛苦,比自己生病還要痛苦。
吃了止痛藥,但隻能維持三個多小時,藥效一過,又開始撕心裂肺的痛,最後不得不打杜冷丁,一針打下去,整張床撲騰的人不消幾秒就安靜了下來。
林恩覺得太恐怖了,這止痛藥的副作用可想而知,這是吸毒啊,毒性太烈了,才能止得住如此強的疼痛。
疼痛的次數一天天頻繁,疼感越來越嚴重,有一天夜裏九點多,父親疼得在床上滾來滾去,額頭上滿是冷汗,護士告訴他,用熱毛巾敷敷,可以緩解下。
林恩連忙照做了,去打了一壺開水。但父親翻騰得太厲害,毛巾根本就覆不上去,最後隻好作罷。
護士見父親疼得如此厲害,忙去喊了值班醫生過來,林恩一臉無助。
“你爸的情況,剛才我已跟主治醫生通過電話了。甘露醇打過了,也不能打太多。也隻能打杜冷丁,但是每天隻能打一支,打多了對患者傷害太大,容易導致神經方麵的問題。我們之所以不給你爸爸打,是想留到十點鍾打,讓他睡個好覺,不然打得早了,他還在睡,藥效就過了,會被疼醒。”抬手拍了拍林恩的肩膀,“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隻能堅強起來。你辛苦,你爸也不容易。”
林恩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
次日。
“他腦壓太高,打了甘露醇脫水,隻能緩解一時。起床又躺下,顱內壓不穩定,導致頭痛加劇。小夥子,先給你爸爸做一個內引流,觀察一段時間,再做放療。”
林恩又回去征詢過母親意見,決定同意。
事到如今,除了聽醫生的意見,他別無選擇。
主治醫生拿出一張手術同意協議書:“來這裏簽下字,滿十八歲了嗎?”
林恩一怔,搖了搖頭。
“你叫你媽來簽吧,我盡量安排那邊盡快給你爸做手術,你回去等等。”
林恩恍恍惚惚地走了出來。
兩天後做了內引流手術,父親頭不痛了,睡得很沉,林恩有點擔心,醫生說這是因為前段時間痛得太厲害,睡不好覺,如今不疼了,才會睡得這麼沉。
林恩放下心來,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做完內引流的第一天,情況很好,但第二天後,父親便不太對勁了,變得蠻不講理。
他總要上廁所,而且心情極其暴躁,還輸著液,沒等人把藥瓶拿下來他就急著要上,搞得人手忙腳亂,身心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