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這封信。當然,如果您給左拉看了,我更下不了台,因為我很崇敬,也很喜歡他……

即使不看這封信,左拉也明白,因為梅塘集團一年前出版了一本合集,其中有一篇莫泊桑的《羊脂球》,莫泊桑在文中已經表明了他的觀點。麵對“自然派”內部的分歧,左拉隻好睜隻眼閉隻眼。

莫泊桑舉出許多理由來反對左拉的對文學絕對真實的意圖,他強調左拉的觀念與他有不同之處,他作結論說,盡管左拉講的是寫實主義,在理論上是實體的改革者,但是他的小說《盧貢—馬卡爾家族》中,卻常流露出詩歌的意象和誇大其詞,與很多浪漫文學作品相似。因此,在莫泊桑看來,左拉並不是一位文學的改革者,隻是一位有才華的作家。

由左拉與他的追隨者所寫的六個故事彙編成的《梅塘之夜》集子,是在1880年4月16日,由查潘特出版的,序言中強調這些文章的內容均與普法戰爭相關,采取立足於現實的、非英雄主義的視角。

第二天,莫泊桑就在報上發表了一篇文章,在這篇文章裏,不再強調與左拉及其門人之間的友誼及相同的文學觀點,隻解釋為何這六位作者要把他們的故事彙編在一起出版:

我們沒有理由成為一個派係。我們隻是些相互仰慕的朋友,喜歡在左拉家裏聚會。由於個性和觀念的相似,還有哲學觀點的一致,我們更為親密,我們都不自覺地、不約而同反對浪漫文學的感情主義……

下麵為我們的集體故事提供一點由來:

夏天,我們在左拉的別墅裏聚會,在漫長的吃飯時間裏,我們開始聊起來。左拉對我們說他要寫一本書,他的意見是要包含各種文學。

吃完飯我們去釣魚,埃尼克是釣魚的能手,最糟糕的是左拉,他連蝦子也釣不到。我躺在“娜娜”號上,或遊泳幾個小時。於斯曼喜歡抽香煙,塞阿在鄉下待不習慣。整個的下午就是這樣消磨掉的。

……

夜間美極了,很溫暖,充滿了樹葉的馨香,所以每晚我們都到別墅外麵的“大島”上散步。

於是我們開始思索所有的短篇小說作者,熱烈地指出每一個作者的優點。我們所想到的最偉大的那個,就是幾乎成為法國人的俄國作家屠格涅夫。阿萊克西說,寫作短篇小說其實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左拉卻說,他認為我們每一個人都該講一個故事。起初大家都覺得這個提議好笑,後來也接受了他這個意見。沒法解決的問題是,我們都同意,大家都保持第一個編故事者的結構,再用這個結構去發展各人的情節……

在《梅塘之夜》的六個故事中,論主題、寫作技巧和文體,莫泊桑的是最好的了。左拉的小說《磨坊之役》描述了一個女孩和她的父兄,在磨坊裏被敵人擄走的悲慘命運;於斯曼的《背上背包》描述一位軍士,他寧願患赤痢住醫院,而不願意到軍中去;阿萊克西的故事是說一位太太去收殮她死在戰場上的丈夫,卻對一個“可憐的傷兵”動了心——這個傷兵原來是位神父;埃尼克的故事是說,一位受傷的士兵為了他的夥伴,去向一位風塵女子的情人報仇;塞阿談到巴黎的圍城,重複了荷馬史詩以來一直襲用的題材——女人永遠能夠促使許多男人去幹那些愚蠢的事情。與這五個人的作品相比較,莫泊桑的《羊脂球》可說是其中的翹楚了。

1879年年底,莫泊桑已著手撰寫短篇故事《羊脂球》,描述了一個發生在普法戰爭中的真實的故事。小說描繪了1870年普法戰爭期間,有一輛法國馬車在離開敵占區時,被一名普魯士軍官扣留。軍官一定要車上的一個綽號叫羊脂球的妓女陪他過夜,否則馬車就不能通過。羊脂球出於愛國心斷然拒絕,可是和她同車的有身份的乘客為了各自的利益,逼她為了大家而犧牲自己,羊脂球迫於無奈而作了讓步。可當第二天早上馬車出發時,那些昨天還苦苦哀求的乘客們卻突然換了一副嘴臉,個個疏遠她,不屑再與她講話。她覺得自己被這些虛榮的混帳東西的輕視淹沒了,當初,他們犧牲她,現在又把她當作一件肮髒的廢物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