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這麼一番暢敘,班飲明白了一個道理,馬春也想到了一些本來沒有注意的事情。
走時略有點匆忙,隻是跟將軍討論過一趟,其出發點也主要是源於趙因的一封長信。信再長,交代的東西也有限,更何況趙因也說自己是在被那神秘人穆風點醒後,匆匆而就的一些想法,這其中多少還是會有疏漏的,需要靠馬春到時隨機應變,自行發揮。
馬春這一路走來,也想了不少問題,但基本上都是天馬行空,沒有太大針對性。對未來會發生的事,想到了許多種可能,其中之一,就是趙因所提到的,羅建將軍沒有及時報知他們交接政務的事,上官無妄很有可能會借題發揮。馬春也同意趙因的猜測,但他卻有一點疑問,即使這個事真被上官無妄在朝議時提出來,這也不算什麼太大的責任,羅將軍會受到何種處罰,倒是個問題了。如果沒有很合適的處罰,那麼上官無妄還用得著提出來自討沒趣嗎?
上官無妄絕對不會做這麼沒腦子的事。
以前不太了解這個人,以為他隻會貪腐,但如今從班飲那了解到的情況,此人竟是非常的狡猾奸詐,極擅權謀之術。
這樣看來,上官無妄又未必會就此事小題大做了,因為殺傷力不夠強,未必能一舉扳倒羅建,那麼他應該是繼續籌劃,將一些陰謀深入下去。當時趙因給將軍的長信中,也強調過,這陰謀詭計防不勝防,隻能隨機應變,所以也特意叮囑馬春來京師之後,先多方調查後再做應對。所以馬春也就叮囑了讓班飲在朝議時好生觀察,看上官無妄對於羅建究竟會有何非議。
班飲也是聰明人,心領神會,隻要不需他當庭就與上官無妄翻臉對著幹,秘密當個西州探子那還是樂於效勞的。
達成默契,兩人倒也都很高興,然後再一番細細商議,將其他一些事務都交代了一二,又一番敘舊,已然過了大半日,馬春的幾名從屬也從坊市各處轉悠了回來,安排了晚飯和住處後,班飲早早歇息去了,準備明日的早朝。馬春則和從屬再商討一些事務,將今日的各種見聞互相傳達了一下,也覺得勞累了,各自歇息。
是夜無話,次日朝議,萬歲和辰臨朝。
和辰如今疏於朝政,以往的慣例每日朝議也改成了三日一次,所以今日臨朝,眾官都準備了不少諫書,有不少事務要處理。
那和辰十六歲時登基,如今也不過二十四五,模樣兒倒也不差,長一張清秀臉龐,文秀中卻不失威嚴,不愧了當庭天子。
不過他似乎有些精神不佳,聽了幾條朝議後,就打了一個嗬欠。不過還是耐著性子,繼續聽眾大臣上疏,一眾事務,則或吩咐由誰辦理,又或當庭討論,猶豫不決的則統一交給丞相上官無妄去把握。
如今上官無妄一手遮天,當朝各官基本都是他一夥,見狀自也不以為意。少部分對上官無妄不太爽的,比如班飲等人,那也是司空見慣,不發異議。
奏了數輪,輪到吏部上疏,吏部侍郎鄭淳上前,稟告吏部近日事務。其餘的大多數是慣常事務,倒也沒啥;不過說了數句後,鄭淳忽然提出:“西州刺史、鎮西將軍羅建派人上奏,他率兵出征水蠻,擅自由其主簿趙因代理西州政務、副將王誠代理軍務。出征已有三月,至今才命人來報與此事,恐有越職之嫌,微臣不敢擅專,故奏請聖上批示。”
這禮部侍郎鄭淳以及他頂頭上司,禮部尚書王琨都是上官無妄的人,眾官心知肚明,班飲一聽,也是心頭一震,暗道:“沐雨兄猜得沒錯,麻煩果然來了。”
和辰雖然不理朝事,但數年前羅建曾參奏過上官無妄親信——哲州刺史江揚,那正好是他剛接管朝政不久的事,當年自己剛親政不久,有心要做點大事,所以對於這兩州之爭,倒也看得挺重。不過當年他上台,主要就是靠了上官無妄和葉振兩人的助力,他自然不能太跟上官無妄過不去,所以也就默許上官無妄將此事硬壓下去,羅建雖然明明參奏得一點都沒錯,那江揚確實貪贓枉法、欺壓百姓、疏於邊防,但他畢竟是上官無妄的親信,所以就任由上官無妄壓製了此事,逼羅建怏怏而返。
和辰不傻,否則也輪不到他上位當皇帝了,他也知道這事羅建多少受了冤枉氣,也怕上官無妄借機報複,羅建對朝廷是一片忠心,參奏江揚也是為公不為私,這個他也清楚。所以之後他也對羅建頗有安撫之意,比如各種嘉獎、又比如各種派兵征討叛亂。這對和辰來說,這般舉措都是朝廷的嘉獎,都是對羅建忠誠的肯定;但是至於上官無妄之後如何陽奉陰違、如何拖後腿限製羅建,那就不是他關心的事、也不是他能關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