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告訴你的?”趙闖突然頓住,連忙改口道,“胡說!睿寶兒千萬不要聽別人胡說八道!”
趙睿扭過了小腦袋:“爹爹真的要去京都嗎?去多久?何時回來?”
趙闖一臉無奈:“沒辦法呀,爹再不去,那端王都要哭著求我了。人家好歹也是王爺,這點麵子總要給的嘛。至於去多久,那就看老子的心情了。睿寶兒要乖啊。”
這土匪何曾給過人麵子?
隻是此時,誰都沒有心情去拆穿他的話。諸葛瀧坐在一邊,清俊的臉上帶著一絲鬱鬱。小娃娃則坐在趙闖的懷裏,把玩著他的手指。趙闖的手很粗,上麵布滿了硬硬的繭,但是其實他的指骨很細。這土匪虎背熊腰,身上的骨骼都很大,唯有這雙手,有些差別。
諸葛瀧看著小娃娃那樣子,心中更是堵了一口氣。
“主上,您到了京都,定當萬事小心,這譚雲三州的事,您都不用擔心。”諸葛瀧道。
趙闖哼了一聲,還是從懷裏摸出一把匕首,扔給了諸葛瀧。當年清風寨上,他與其餘八人結為兄弟,每個人手中都有信物。他的是匕首。那些粗魯的土匪哪裏看得上諸葛瀧這樣的文弱書生,隻是有了這匕首,便不一樣了。土匪就是以暴製暴,隻臣服於強者。趙闖很厲害,這匕首便代表著趙闖,諸葛瀧拿著這匕首,那些土匪就該聽他的。
拿著那匕首,諸葛瀧突然覺得有千斤重。書生先是錯愕,然後是一股暖意。他跟在他身邊六年了,看著他的蛻變,一直不曾想要離開。他心思跳脫,沒心沒肺,諸葛瀧此時才知道,他其實是念著他的。
諸葛瀧緊緊盯著那匕首,然後道:“他日闖王回歸之日,譚雲三州定當鳴鞭相迎。”
“嘿嘿,記得鋪上紅綢,讓老子好好威風一把。”趙闖笑著道。
“再敲鑼鼓如何?”趙睿問道。
趙闖用力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腦袋:“還是兒子疼老子!”
諸葛瀧沒有接話,而是問道:“主上,我想提醒您一件事。您要記得常修內力,不可荒廢,也要謹防別人偷襲,若是內力沒了,您……”
趙闖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老子知道了,老子會天天練功的,諸葛瀧你不要跟個老媽子一樣。”
諸葛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趙闖舉著兒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後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腦袋:“睿寶兒的腦袋都要凍成糖葫蘆的,老子去找一頂帽子來。”
趙睿進了隔間,出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個帽子,圓頂帽子,上麵還連著兩個毛球。趙闖將帽子戴上,然後圍好圍巾,小家夥徹底被裹成了一個嫩白的小團子,隻露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
天色有些暗了,大門也在這時被推了開來。壯漢帶著幾個士兵從外麵走了進來,走到了趙闖的麵前,沉聲問道:“闖王,我們該出發了。”
趙闖這才將團子從身上戀戀不舍地抱了下去。
“諸葛瀧,帶睿寶兒回院子吧。”趙闖道。
諸葛瀧點頭,站起身,牽起了趙睿的小手,朝外走去,跨過了門檻,走下了台階,穿過了走廊,完全消失在趙闖的視野中。
暮色四合,那一大一小的身影,籠罩在黃昏的光芒中,有種寂寥與陰鬱。
趙睿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腦袋,看了一眼。趙睿伸出小手,摸了摸自己腦袋上的帽子。
“爹爹真笨。”小娃娃低聲道。
“你爹爹其實一點也不傻。”諸葛瀧道。
“……嗯。”小娃娃的聲音有些悶,“爹爹什麼時候會回來?我想跟著爹爹去,但是我知道他不想讓我去。但是等得久了,我怕我會忍不住。我會想爹爹……”
趙睿的話一直很少,小小的娃娃,性格便有些陰沉。諸葛瀧很少聽他說這麼多話。
“他很快會回來的。”諸葛瀧道。
‘很快’是個十分模糊的概念,一日是很快,兩日是很快,而之於一輩子而言,一年兩年,甚至八年十年,都算很快。
小娃娃的腦袋再聰明,也想不出這個詞暗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