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寀知道張差的供詞還有許多不實之處,隻要再來次大審,一定會把事情來龍去脈,弄得一清二楚。於是,他把張差的供詞,呈送給刑部侍郎張問達,請代為上奏。奏章中說依他看來,張差不瘋不傻,而且很有膽量。希望能押送到文華殿,舉行朝審,或交九卿科道和三法司共同會審也可。這樣定會審出詳情,抓住幕後的操縱者。張問達把王之寀奏章奏上以後,萬曆感到十分撓頭,隻好暫不批複,留中了事。但奏章的內容卻不脛而走,朝中上下又一哄而起,其中促請最力的有大理寺遠王士昌、行人司正陸大受、戶部主事張庭、給事中姚永濟等人。在陸大受的奏疏中,竟多處直書“奸戚”二字,矛頭直接指向鄭承憲等人。萬曆對此既感憤恨,可又拿他們沒有辦法,隻有故伎重演,一概留中不予過問。此時的鄭貴妃和她一家更是感到惶惶不可終日。他們不斷派人四出活動,但仍無法緩和這凶猛的來勢。正在這時,說也無巧不成書,又有個叫過庭訓的禦史,也曾上疏言及此事,說這是“禍生肘腋,不容不聞”。萬曆把奏疏留中之後,這個過庭訓竟移文到薊州,要那裏的地方官把張差原來表現如實奏上。薊州知州戚延齡很快就給過禦史來了回文,這個回文對鄭貴妃一方極為有利。
文中說,張差確實是個瘋子,他所以成瘋,是由於鄭貴妃要在薊州修廟,派來內侍在那裏設窯燒磚,居民把打來的柴草賣給窯上能很快獲利。張差聞知就把家裏的田產都變賣了,去搶著做柴薪生意。磚窯附近的人痛恨他搶奪生意,暗中把他的柴草都給燒了。張差向主持此事的內侍起訴,不料反被大罵了一通,因此就氣瘋了,手執木棍闖入京城想去告禦狀。這一回文與先前劉廷元的初審供詞極相吻合,而且比那個供詞更為詳盡。這樣一來反而有人懷疑鄭家不斷派人四出活動,能量極大,說不定薊州知州戚延齡也事先受了鄭家的賄賂,才如此這般地寫。薊州回文一到,鄭家就像撈到了救命的稻草似的,又十分活躍起來,連初審的劉廷元也跟著重新多方活動起來。
萬曆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隻處置張差一個就完結了案。但經不住群臣們的一再抗爭,萬曆隻好降諭,命在五月二十一日由刑部會集十三司的司官和胡士相、王之寀等人,再行會審張差。這一回張差徹底招供,頓時朝野為之大震。他招出了以前沒有說出的人名和地名:馬三舅本名叫馬三道,李外父本名叫李守才,那個不知姓名的老公是去修鐵瓦廠的內侍龐保,他去的那所大宅,是朝陽門外內侍劉成的住宅。他還供認,是龐保和劉成讓他去闖宮的。他們告訴他:“打死小爺(宮中太監稱太子為小爺),有吃有穿”。張差還供出了他的同夥,他們一共5個人,他的姐夫孔道也是其中之一。
經此一審,案情終於真相大白於天下,刑部有鑒於此,再也不能拖延了,馬上行文薊州,責令速拿馬三道、李守才、孔道等人歸案,並解京候審。又行疏請求,讓法司到大內,拘傳龐保和劉成對質。這樣一來,連常常首鼠兩端的首輔方從哲也竟和給事中何士晉等人上疏,請求務必窮追到底。朝中上下形成了一麵倒的勢態。萬曆也深感沒有別的辦法,隻有降旨,準予嚴辦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