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體弱多病,趙禎開始講究起了修身養性,平時就連梳頭也愛用導引之術。導引是一種氣功,做起來呼吸俯仰,屈伸手足,以促進血氣流通。趙禎是不可能一邊導引一邊自己動手梳頭的,必須有一個具有相當氣功功力的人與他配合才行,當時宮中隻有一名宮女擅長此道,趙禎便命她專管梳頭,人稱梳頭夫人。一天,趙禎退朝後回到寢殿,剛一進門沒脫去禦袍,就先摘掉襆巾,嘴裏還連聲嚷嚷著:“頭怎麼這麼癢癢。”忙不迭地傳喚梳頭夫人。這宮女因素來得寵,平時在趙禎麵前比較隨便,正梳頭間,她瞅見趙禎懷裏揣著一封文書,隨口問道:“官家是何文字?”趙禎說:“是台諫的章疏。”問:“說的什麼事?”答:“霖澇日久,怕是陰氣過盛的懲罰。嬪禦太多,應稍加裁減。”梳頭宮女立刻憤憤不平起來,說:“朝中大臣誰個家裏沒有歌伎舞女,官職稍有升遷,往往還要不斷增添。官家宮中有一二個嬪禦,就來說陰氣太盛應該裁減。隻教那些人自取快活。”趙禎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兒,宮女又問:“所說的一定要辦,請以奴為首。”趙禎沒再吭氣,梳完頭,宣來老內侍及掌管宮人籍簿的夫人,一同拿了籍簿到了後苑,命令守門人,即使皇後也不得跨進此門。好久過後,傳出旨來:自某人以下30人全放出宮。這時已到了進膳時間,曹氏接到詔旨,不敢耽擱,照名單一一遣散。接著就來向趙禎回報,趙禎正在進食,曹氏不敢發問,食罷進茶,曹氏這才輕聲細語問道:“梳頭夫人,是官家素來所愛,怎麼作第一名遣散了?”趙禎說:“此人勸我拒諫,豈能再留身邊。”曹氏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從此便經常暗中告誡嬪侍:“你看見梳頭夫人了吧?若有妄言,官家是不容你的。”
她克謙克謹,每年都親手在後苑空地上種幾畦莊稼,栽幾棵桑樹,適時地鋤草施肥,采桑養蠶,閑暇時候,或者博覽經史,或者舒紙習字。趙禎很擅長書法,據說其飛白(一種書體,像是枯筆寫就)尤為神妙。曹氏大概受他的影響,在飛白體上也下了不少功夫。陸遊的先人就曾收藏過一幅她用飛白體寫的一個二尺有餘的“美”字。
世界上的事物千姿百態,錯綜複雜,人的性格也不是純之又純的單麵體,看似相互不協調甚至極其矛盾的兩種或多種性格,往往會渾然天成地共存於一個人的身上。曹氏的性格除了受家庭的影響所養成的謙謹嫻靜之外,更有敢做敢為、勇於諫諍的一麵。曹閣中的一個侍女與禁衛黃衣卒私通,按規定這個侍女應該處斬,但她走了最為趙禎寵愛的張美人的門子,向趙禎求情,趙禎便答應赦免她。曹氏聞知,忙穿戴齊整麵見趙禎,堅決要求處死侍女。趙禎說:“把她痛打一頓就足以示懲了。”曹氏不答應,說:“這樣做怎能肅清禁庭。”趙禎讓她坐下,曹氏堅持不坐,竟在趙禎麵前一直站了近兩個時辰,才迫使趙禎下令把那個侍女拉到東園殺掉。
公元1048年閏正月,恰恰碰上了第二個元宵節,趙禎大概仍然沉浸在新年的歡樂中,十五日夜很想再次在宮中張燈結彩,熱鬧一場。曹氏覺著每年一度的元宵節就已花費不少,近來連年與西夏交戰,軍需浩繁,財政即已入不敷出,開始出現虧空,宮中應帶頭縮減開支才是,所以極力勸阻。趙禎聽她一說,倒也沒再堅持。轉眼過了3天,晚上趙禎宿於曹氏寢殿,半夜時分,一陣呼喊聲打破了宮中往昔的寧靜。原來是崇政殿的親從官顏秀、郭逵、王勝、孫利等謀反,殺死軍校,劫奪武器,攀過延和殿屋頂,殺進了內宮。曹氏從夢中驚醒,連忙披衣起床,在寢殿供侍的宦官何承用開門向外張望,趙禎也穿起衣服,想出外看個究竟。曹氏搶前一步關上房門。抱住趙禎急急地說:“宮中夜驚,隻怕是有人作亂,官家萬萬不可輕易出去。”一麵吩咐宮女速召都知王守忠等引兵入衛,一麵命令身邊的宦官緊緊地守住殿門。這時喊叫之聲愈來愈近。顏秀等人已殺到了福寧殿下,一名宮女的臂膀被砍下,發出尖利的慘叫,趙禎聽見嚇得猛一抖摟。何承用擔心皇帝受驚,寬慰說:“這或許是宮中哪個夫人毆打小女子。”曹氏厲聲訓斥:“亂賊在殺人,官家正想出去,你還敢胡說麼?”曹氏估計亂賊可能會放火,便分派一些宦官提著水桶繞到亂賊的後麵。亂賊見打不開寢殿,果然放起火來,宦官隨即擁上前去用水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