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特古爾茨(整合刪減版)上
“嘎...”木質的門框和牆麵摩擦出的刺耳聲,漸漸傳入李濤的耳畔,在聽到聲音的那一刻,他頭皮上就像有無數顆炮彈,對著他狂轟亂炸一般,既癢又麻,他害怕的事情終於要蒞臨了。
此時,道空的一隻右腳已經邁出了門檻,也許這時候他隻需要稍稍往之前來的路上瞥上一眼,就能發現噤若寒蟬的李濤。
“怎麼辦...怎麼辦...”李濤的思緒迅速運作著,他緊咬牙關,兩邊張望,竟發現沒有一處能讓他立即匿藏起來的地方。不...等等,或許還有希望。他全神貫注的往對麵兩間破敗的瓦房望過去——無法反光的碎瓦片靜靜地躺在房頂,淡黃的月華零零落落的灑泄下來,兩間房子的底端映出一條窄窄長長的斜影,橫穿過李濤腳下的地麵,而在這兩間瓦房相隔的中心,是一條狹小至極的逼仄,裏麵還陳雜著不少麻袋囤積的物件,亂糟糟的堆簇在一起,似乎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不過,這對於瘦小的李濤來說已經足夠,唯一擺在他麵前的問題,就是如何快速的到達對麵小巷,而又不被發現。
雖然李濤的速度快了不少,但仍不能像貓的肉墊一樣,悄然無聲。況且以道空靈敏的感官,又怎能不洞察到呢?
李濤在幾秒之內設想了不下百條法子,可始終沒有一條是靠譜的。他在心裏篤定了,除非能讓自己憑空消失,否則不被道空發現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時,他總算體會到了什麼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處境了。
他輕歎了一聲,現在如何逃脫,李濤已經不再顧慮,或者是不再臆想了,他所焦慮的是,道空會怎樣處置自己?
難不成隻裝模作樣地罵一頓,或是一頓痛毆?
這兩者隻會讓李濤得到解脫的快感而已,而且李濤心裏清楚,道空也絕對不會僅僅因為如此就善罷幹休,這件事對於他來說或許無足輕重,但以道空之前與老頭談話的神態而言,這件事攸關他的生死,況且這個秘密李濤是在他不情願的狀況下,窺探了他的“隱私”,這無論對誰來說,都足夠讓他氣急敗壞的。再者,道空還是屬於那種什麼事都埋藏於心底的“冷麵仙”,他要是動起怒來,恐怕得比正常人恐怖上好幾倍。
雖然李濤已作好了最壞的打算,但他此刻的心裏還是心悸不已。
腳步聲越來越接近,地麵每響動一聲,李濤的心髒就劇烈地跳動一下,他屏著氣吞了唾沫,將踮起的腳尖慢慢降了下來。
這時,道空在黑暗中的身影越來越明顯,他望著窗簷方向的人影,眉頭緊蹙了起來,道空背過手將布帛包著的鐵棍前端攥在手上。
“嗒...嗒...嗒...”道空的腳步聲如一顆隨時會將李濤炸得粉身碎骨的定時炸彈,不停作響。
李濤的雙手垂了下來,或許現在欣然接受命運的安排,才是最好的選擇。他看著道空逐漸清晰的身影,兀自歎了口氣。正當他準備和道空坦白的時候,道空站在他兩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忽然,道空的麵容一凜,緊盯著前方一團漆黑的空氣,隨後他將捏住棍棒的五指鬆了開來:“又出現幻覺了,果然‘它’已經阻止不了毒素了嗎?”
說完,道空又警惕地往兩邊顧盼了一下,這一次,他依舊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他心中的疑雲漸漸消散,彳亍著與李濤擦身而過,向先前走來的方向揚長而去。
……
李濤轉過身,看著道空消弭於黑暗的背影,一滴冷汗從他額頭順著鼻梁滴在了唇朵上,他瞠目結舌的支支吾吾自語道:“這...這怎麼可能?”
剛才道空明明和他四目而對,怎麼會對他這個大活人的存在,沒有半點感覺?
難道是他剛才說的“毒素”擾亂了他的視神經嗎?但前麵道空的臉上可沒有出現絲毫的異樣感,看上去就像是直直的從自己身體望穿了過去一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濤越想越一頭霧水,他使勁搖了搖頭,幹脆把這些瑣碎的事情全部拋諸腦後。他現在的大腦過於緊張,無法切實分析眼前的問題,更何況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一時半會是找不出什麼頭緒來。
“還是先回去再說吧。”他用雙手揉了揉緊繃的臉部肌肉,邊趨著小步,邊回想思索著那老頭告訴道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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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溯到李濤偷聽二人說話的期間。
“即使這件事關乎現有的人世毀滅,你也要知道嗎?”老頭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猛地站了起來,一臉嚴謹的盯著道空。
道空輕輕頜首:“是。”
老頭緩緩佝下腰身,又重新坐回了床榻邊,他無奈地搖搖頭:“詛咒啊,來自上古的詛咒啊!”
“你能告訴我嗎?”
“好吧。”老頭歎了口氣,繼而娓娓道來,“這件事是我母親從他丈夫那兒聽來的......”
1914年,美國派遣了一支由12名特種部隊軍人組成的戰地考察隊,悄悄潛入了我國遼寧省沈陽市,他們的任務是稽查中國與朝鮮交界的防線,好事先替他們的母國做好戰前預備。
在這十二人當中,他們全部都是軍隊中的頂級間諜,從童子軍開始就一直受到拷打訓練,就算是被抓到了,寧可咬舌自盡,也不會透露給敵國半個字。況且他們早在他們來中國之前,ZF就和他們簽訂了“死亡保險”,一旦他們在異國執行任務時犧牲,ZF就會將一筆數目可觀的美金彙入他們“受益人”的賬戶上。
所以,他們此行可謂是無牽無掛,而且他們身上也配備了極精良的偵查裝備,但唯一紕漏的就是沒有一個人會說中國話。
為此,美國特花重金從英國請來了一位當世聞名的集地理學家、語言學家和考古家於一身的特古爾茨?費力普。
這位名叫特古爾茨的特工,精通多門語言,而且能光憑目測,就能分析出方圓十幾裏的險要地勢。他的文章曾多次刊登在英國著名雜誌和環球日報的專欄上,但地理對於他來說,隻是一個輔助作用的興趣而已,並非他的專攻。而這次他之所以要協助美政府,被遣往沈陽,實際上還有一點私人目的.....
“老爺們,到咯!”當地的老者拉了拉韁繩,將驢車停在了一條土路上,後麵坐在草堆裏的五個男子,從木架柵上逐個跳了下來。
他們用手撣了撣風衣,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些許疲倦,畢竟這一路下來,他們已經乘坐了噴氣機、船、汽車、驢...沒日沒夜趕了五天的路,才到達沈陽市境外的郊區。
最後一個從驢車上走下來的是一位體格健壯,穿著吊帶工人褲,手上拎著黑色皮箱的男子,走下來後,他並不著急先呼吸一口新鮮空氣,而是走到拉驢車的老人跟前,遞給了他一個金燦燦的大洋。
老人看到這洋人竟然給他這麼多錢,長滿黑痣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他趕緊把雙手捧了起來,讓銀幣實實地落在自己黝黑的掌心,然後忙不迭地向眼前這位出手大方的男子點頭稱謝。可是他又不知道對方叫什麼,隻好一個勁地感恩戴德稱道:“感激洋老爺的大恩大德,感激洋老爺的大恩大德......”
麵相堅毅的中年男子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不用拘泥禮節。
老人也沒再多作糾纏,拉著驢往回折返了去。
那男人右手擰著皮箱的把手,空出左手緩緩摘下了戴在頭頂的乳白色爵士帽,亮藍的眼睛俯瞰著身下一片旖旎的風景與街道:“終於到了啊......”
........
第一天傍晚,特古爾茨與其他四位男子,入住了鎮上的一所破舊棧店,他們分別開了五間房,這對於以前本就素不相識的他們,或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為了不引人耳目,他們並沒有窮奢極侈地選擇稍好的上等房,而是普通的單人間。
這天,特古爾茨已經十分勞累了,一路上他甚至沒有好好睡過幾個小時。進了房間,在盥洗盆稍梳洗了一番後,他便脫掉了外衣,掛在房間的一張木椅靠架上。他疲倦得一頭躺倒在了床上,隻將黑色皮箱放在枕邊,怔怔地望著犄角全是蜘蛛網的天花板。
“會有什麼收獲嗎?”
發了一會兒呆,特古爾茨用雙手搓揉了一下臉頰,重新振作起精神,他側身摁下了皮匣兩邊的按鈕,雙手緩緩將上蓋打開。在小型皮箱中,隻陳放著幾件可有可無的換洗衣裳,他隨手把這些衣服全部拋到了床上,接著他用食指與中指的指腹,在箱內的平麵滑行遊走,直到手指移到了左上角,他的手指才停了下來。
輕輕一點,暗層的四角從中心露出縫隙,特古爾茨隻需用大拇指修長的指甲一挑,就能打開暗層,但他卻沒有這麼做,而是重新將機關恢複到原樣,把床上雜亂的衣服疊折整齊後,又再次放回了箱子之中。
他的鼻翼微微煽動了一下,如釋重負的輕籲了口氣:“總算沒有遺失。”
困意上湧,他的眼皮漸漸沉重,不過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盡管街道上還充斥著嘈雜的噪音,以及收容所中那些傷兵的哀嚎。
……
第二天......
天才剛蒙蒙亮,他就側耳聽到一陣敲門聲。
特古爾茨有些不快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欠伸著身體,活動了一下筋骨,“嘎達嘎達”,這一覺委實把他的骨頭都躺酥了,他回應了一聲門外粗魯叩門的同伴,接著便從床上挺起身,懶懶散散地把衣服套在了身上,連洗漱都來不及,便將枕邊的皮箱提起,向門外走去。
這一天,他們又要進行繁縟的路程,他們的目的地是本溪市。中午的時候,他們雇傭了兩輛馬車,特古爾茨和一位非裔美國人坐一輛,其他三個同伴坐在另一輛內部比較寬敞的車上。其實以特古爾茨排外的性格,本想租下三輛馬車,自己獨乘一輛,可這次出資的並不是他的本國,所以他隻好作罷。
值得慶幸的是,他旁邊坐的黑人也不是什麼多言的人,隻是他的眼睛不停在特古爾茨的黑色皮箱上打轉,這讓他很不舒服,因為這些美國頂尖間諜的偵查和推理能力,並不亞於阿瑟?柯南?道爾筆下的福爾摩斯,他們長期的記憶訓練,能讓任何細微的舉動,像芯片一樣植入自己的大腦,而且永不丟失。
特古爾茨必須非常警惕,才能使他的秘密不至於泄露。
……
與老者的談話到了這裏,一直沉靜在旁聽的道空不經意地插了句嘴:“這箱子裏到底裝著什麼?”
老人朝他揮了揮手,說道:“別急,等會兒你就知道了。”老人清咳了兩聲,繼續陳述了下去。
——人是群居動物,長期的沉默會使其精神崩潰,馬車上的那兩個人自然也是這樣。到了第二個小時,他們便不自覺地打開了話匣子,也好借此解乏和摸清對方的底細。
經了解,特古爾茨知曉這位非裔美國人的原國籍其實是非洲剛果,他的名字叫利德蘇拉?卡德,而他的父親是一位持有執照的軍火商。在工業革命時代,因某些特殊的原因,他父親放棄了原有的職業,轉而向美國房地產投資,不過幾年時間,他們便獲得綠卡入贅到美國的華盛頓州。
那時,美國的種族歧視風氣非常嚴重,以至於乘坐交通工具,都要分三六九等,雖然他們家也算得上富庶,但也沒逃得過膚色的洗禮,童年的卡德時常處於極度自卑和封閉的狀態,直到他14歲的那年,一起入室搶-劫改變了他的人生觀。
特古爾茨聽到他的語氣中有些哽咽,口腔中還發出一陣陣的嘶啞氣泡音。
特古爾茨勸他:如果不想說,那就不要再追憶往事。可卡德卻無足輕重的擺了擺手說:“有點口渴而已。”隨後便從腰間拿出了一隻銀色方形盒子的酒匣,扭開蓋子,自己喝了一口,又遞給了身旁的特古爾茨。
卡德繼續說:“那天我記得格外清楚...與其說是清楚,不如說是一種特殊的味道,深深地...完整地烙印在了我的大腦。就算我不想記起,就算我已經遺忘了,但隻要這種與記憶中相同的氣味飄過我的肩旁,眼前就能輕而易舉地將當日的場景浮現出來,甚至清晰至每一個細節。”
“每一個細節?”特古爾茨難以置信的反問。
卡德堅定地點了點頭,沉著聲用地道的英語說:“當然...每一次舉手投足、呼吸、心跳以及頭發的數量...簡直就像是昨日才發生的,但卻已離我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