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尊敬的孩子的母親,當人們談論到奧林匹亞時,你卻在發笑。你將會受到懲罰,你的孩子將會麵臨死亡,你卻無法保護他們。
這時,保姆也說:“帕特裏克,拜托你不要這麼吵鬧。你吵到媽媽了。”
鄧肯轉變初衷,說:“隨他去吧。如果少掉他們的聲音,世界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鄧肯的直覺認為,失去這兩個孩子,生活將會變得空虛和黑暗。他們帶來的快樂遠甚於藝術給她的,同時超出任何男人所能給予的千百倍。鄧肯繼續看扉頁上接下來的句子:
你獨自存在時,也不會畏懼打擊,你這個不幸的女子,掙紮也是徒然無益的。那是神對你的懲罰。
你一生的時間,都將陷於孤獨和失望的陰影中,你發出來的聲音,不似來自自己軀體內的聲音,你將呆呆愣住,就像一尊石像一樣。
當鄧肯闔起書本時,她的心裏泛起一陣恐懼。她將孩子們叫過來,張開手臂牢牢地環住他們。
一個母親的哭泣
那是一個溫和而灰黯的早晨,1912年的秋天。鄧肯帶著孩子們在公園裏跳舞。
快到中午的時候,羅恩格林打來電話,要鄧肯帶著孩子們到城裏和他會和。“我想看看他們。”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孩子們了。
鄧肯很高興地幻想,當羅恩格林看到帕特裏克時,一定會忘掉對她的成見,說不定他們可以重修舊情。然而她沒有料到命運的殘忍。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走在從凡爾賽到巴黎的路上。
事情的開端的確如鄧肯所料,羅恩格林很高興看到他的兒子和迪爾德麗,他向來都很疼愛迪爾德麗。他們在一家意大利餐廳享受了一頓快樂的午餐,吃了很多通心粉,喝意大利的紅葡萄酒,並且談及美好的未來。
午餐結束後,羅恩格林提議和鄧肯去一個沙龍。由於鄧肯必須去參加一場排演,所以由羅恩格林帶著與他們同來的兩個年輕朋友一起去,保姆則帶著孩子們回凡爾賽。
鄧肯在舞室門口和兩個孩子告別的時候,迪爾德麗將她的嘴唇貼在車窗上,鄧肯彎下身在相同的地方回吻她。冰涼的玻璃給她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之後,鄧肯進入舞室。排演時間還沒到,她想先休息一會兒,便走上樓到自己的化妝室,躺在沙發上。鄧肯的房裏擺滿了別人送的花束和一箱棒棒糖。鄧肯慵懶地拿了一支棒棒糖含在嘴裏,想著自己擁有的一切,成功、幸運、愛情,以及兩個可愛的孩子,她心裏覺得很幸福。
就在鄧肯沉浸在這種甜蜜中的時候,羅恩格林出現在化妝室門口,他步履蹣跚,像個喝醉酒的人,跌跌撞撞地來到鄧肯麵前,腿一軟,跪在沙發前麵,他的嘴裏幽幽地吐出幾個字:“孩子們,孩子們啊,都死了!”
有一瞬間,鄧肯出奇的平靜,她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溫柔地勸說羅恩格林,試著使他平靜下來。她告訴他,他不過是在做夢,那都不是真的。然後,很多人圍過來,其中還有一個黑胡子醫生,他告訴鄧肯兩個孩子在回凡爾賽的途中遭遇了車禍,保姆也死了。鄧肯依然不肯相信,她起身想要出去,她要去救自己的孩子。但是其他人把她拖了回來。周圍的每個人都在哭泣,然而鄧肯沒有流一滴眼淚。相反地,她甚至有一股強烈的欲望想去安慰每一個人。
鄧肯一直反對各種和教堂以及教會有關的教條。讀過達爾文及非基督教徒的學說後,她的這種思想更加深刻。她拒絕婚姻製度,也拒絕讓她的孩子接受洗禮。所以,現在鄧肯也反對其他人依照基督教的虛偽儀式來操辦孩子們的葬禮。
她希望把這個可怕的意外轉變成一種美麗的行為。鄧肯一直沒有哭泣,這種悲哀的心情並不是眼淚可以表達的。她不想看到滿眼的黑與白,她想給孩子們一個美麗的結束。鄧肯認為,那些不吉利的戴黑帽的人,以及靈車和那些虛假的儀式,將死亡扭曲成一種恐怖的麵貌,而不是一種靈魂升華的境地。奧古斯汀、伊麗莎白和雷蒙德明白她的心意,因此在舞室裏堆了一大座花山。
鄧肯決定給兩個孩子實行火葬。這在當時還是一種很激進的行為,勢必會招來一些正統教會人士的惡評和憎恨,他們會罵鄧肯是一個沒心肝、可惡的女人。但是,對鄧肯來說,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鄧肯和孩子們以及他們的保姆做最後的告別,她看著擺在麵前的棺材裏,那兩個金色的小腦袋、柔軟似麵粉的小手、搖晃的小腿,所有她最喜愛的一切,現在都將化成灰燼。從此以後,隻剩下一捧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