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家族的另一個有決定性影響的女人是克拉拉。這個一直將自己置身於公司事外的女人,這麼多年來,眼看著兒子遭受他親生父親的迫害,卻沒有出麵製止,不是因為她不想出麵,也不是像埃莉諾那樣顧忌什麼,而是她對兒子兒媳那種底特律精英的生活方式實在是看不慣,她認為在這些方麵,她的丈夫對兒子的指責和批評是正確的,她的這種態度也一定程度上助長了亨利對兒子的迫害。直到愛德塞爾的健康狀況每況愈下的時候,她真的無法坐視不理了。有一天,她親自來到工廠,找到索倫森,聲淚俱下地指責貝內特。
老太太訴說了大半天,指責貝內特的驕橫,母親的痛苦之情讓誰看了都會流淚,最後,她懇請索倫森幫助她調解一下父子二人的緊張關係。這時候,索倫森也不再是老亨利最信任的人了,因為隻有一個貝內特就夠了,索倫森明顯感受到來自貝內特的威脅。在公司最艱難的時候,他和愛德塞爾站在一起,為了挽救公司做最後的努力,現在,他和愛德塞爾一樣感到力不從心了,他不但已經老了,而且權力正被貝內特一點一點地蠶食。他沒有別的辦法了,隻好把希望寄托在這個福特家族的老太太身上,把這些年所見到的情況,貝內特對愛德塞爾的暗中迫害,老亨利對愛德塞爾的種種限製,都詳細地說給老太太。最後,他告訴克拉拉公司目前正麵臨的極其嚴峻的困難,那就是貝內特正在利用福特公司同工會的對立發展自己的勢力,不僅排擠愛德塞爾,他本人也在排擠之列。
“總裁和我都讚成同工會實現和解,盡可能維持公司的正常運轉,因為這是解決勞資衝突的最終也是最好的辦法。通用和克萊斯勒公司都這樣做了,政府也鼓勵這樣做,事情越往後拖就越被動。”
這個不懂政治不懂管理的老太太聽了索倫森的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該出手拯救她的兒子、她的家族事業了。
與此同時,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並沒有放棄解救福特工廠的工人。1940年下半年,汽車工人聯合會到福特工廠公開招募會員,福特工人已經受夠了工廠以貝內特為首的流氓打手的氣,一些工人大著膽子參加了工會,戴上了寫有“汽車工人聯合會”字樣的圓形小徽章。
工人的舉動無疑觸犯了貝內特的權威,內務部人員立即趕到那裏,扯下了工人佩戴的工會徽章,工人中長期積聚的不滿這次終於爆發了。
徽章被扯下,他們再撿起來戴上,還有更多的工人當著內務部人員的麵參加了工會,戴上了工會徽章。
1941年4月1日,福特公司和工會的矛盾達到了頂點。當時,哈裏·貝內特解雇了8名參加工會活動的工人。工人終於起來反抗,1500個工人學著當年通用汽車公司工人的樣子開始靜坐罷工,抗議工廠開除工人的行為。關鍵時刻,幾年前被貝內特打手毒打的魯瑟爾和其他工會領導者趕到了。工人們受到鼓舞,5000人同時罷工,他們迅速封鎖了各個入口。貝內特和亨利·福特毫不妥協,調集內務部的力量試圖再次來一場血腥鎮壓,形勢萬分危機。
此時,福特工廠工人最信賴的愛德塞爾正在佛羅裏達療養,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其虛弱的地步,但是得到這個消息,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底特律,來見自己的父親,不顧一切地勸說父親與工會談判。老亨利卻頑固地堅持寧可把工廠關了,也不會妥協。
6月18日,汽車工人聯合會在福特工廠舉行自由投票,決定工廠是否需要工會介入。老亨利在自己的莊園裏破口大罵,聲稱那些條件是“卑鄙無恥”的,他絕對不會做半點讓步。這時候,克拉拉和她的丈夫開始了一場幾十年來少有的決定工廠未來的談話。當亨利說到他將不惜關閉工廠也不會同工會妥協時,克拉拉情緒非常激動:“亨利,你瘋了!難道幾年前那場流血衝突你都忘了嗎?我真是受夠了!
你必須簽訂那份合同,那是一份‘和平協議’。”當亨利試圖阻止克拉拉的時候,她使出了最後一招:“如果你不簽,那我就死給你看。”
7月1日,是工會讓亨利·福特對工人們的要求作出答複的最後期限。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從工會方麵來說,他們早已經領教了亨利的頑固不化,工人們更是知道貝內特和亨利的態度,愛德塞爾和索倫森則心情沉重,一種沉重而不祥的氣氛籠罩在整個工廠,也許一場災難在所難免。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們很快聽見了這樣的消息:老亨利完全接受了工會的條件,將在整個工廠內進行一份民意調查。結果是,隻有2.5%的投票工人選擇不需要工會,也就是說,超過97%的工人讚成工會,或許這些都是遭受過貝內特和內務部迫害的工人。